三人坐在店门旁的一张空桌,淡绿深口瓷盘里盛着牛肉凉面,铺着牛肉,番茄片,黄瓜丝,还有几颗嫩绿青菜,最中间是半颗流沙的麻酱蛋黄。
陈远峥将木筷上的短刺刮掉后递给闻岁之,接着又重新拆开一双木筷,闻淙坐在他们对面,余光看到这一幕,拌面的动作稍顿了顿,嘴角不动声色地扬了一瞬。
饭后闻淙直接回家去看论文,他们两人则没急着往回走,而是在小区附近逛了逛。
天空由蟹壳青晕染成石墨色,路灯亮起,像黑丝绒布面嵌了几颗淡黄宝石,街口往里的狭窄街道两侧的推车接二连三亮起灯,逐渐热火朝天。
防撞灯眨眼似的在黑色里一闪一闪的,喧噪里隐隐能分辨出几声飞机的嗡嗡声,闻岁之看了眼空中飞虫一样快速飞行的圆点,忽然想起以前祝初雨讲过的一个说法。
她紧了下两人松松交扣的手指,“你知唔知什么是’食飞机’?”
陈远峥轻扬了下眉心,“唔知。”
闻岁之弯唇笑着同他解释,“初雨以前同我讲,食满一百架飞机之后,望住天make嘅wish,愿望就会成真。”
陈远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抬唇笑着问她愿望有没有实现。
“我没有食过飞机,”闻岁之抬起另一只手挽上他的手臂,笑望着他说,“没有什么想要许愿的。”
以前她忙着计划,努力,忙着一步一步将规划里的目标都实现,现在虽然有了时间,却过了积攒期待的年纪。
陈远峥垂眼看着闻岁之,闻言心脏渐渐发软,似乎透过此刻成熟的眉眼看到了她以前忙碌到来不及天真的样子,他没多讲什么,只是低笑着“嗯”了声,语气温和地说:“以后想休息的时候,记得向我许愿。”
顿了一秒后,他弯了下唇,抬手抚上她的侧脸,“当我是你的一百架飞机。”
闻岁之怔了一下后垂睫笑了笑,重又抬眸看向他,目光将他因笑意而变得柔和的眉眼描摹了一遍,轻应了声后,说:“陈生,我也是你的一百架飞机。”
“好。”陈远峥淡笑应着,抬手扶着她的后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初秋夜晚的风夹着点点凉意,拂在身上却让两颗心脏越发的鼓噪,隐隐泛起一阵烫意。
闻岁之到家的时候,边忆伶已经从医院回来了,正坐在餐桌前吃麻酱糖饼,加热后的麻酱香很浓郁,“远峥回酒店了?”
闻岁之边换拖鞋边“嗯”了声。
边忆伶又夹起一块糖饼,犹豫了会儿后说:“今晚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们两个正好可以四处逛逛。”
“好,知道了,妈妈。”
疏离久了,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也很难自然地开启闲聊话题。
闻淙冲完澡出来时,边忆伶刚将碗筷放进洗碗机,正看着工作的机器发怔,他走过去,“怎么了?”
边忆伶回神,“没什么,就是觉得除了聊远峥,不知道该跟岁岁聊些什么。”
“毕竟这么久了,没话聊是正常的,慢慢儿来吧,好在现在是有的聊儿了。”对此,闻淙看得比较开,当然这也是他不在行动上阻拦闻岁之这段恋爱的一个原因。
僵持许久的家庭关系总要一个刺激源。
他笑了声,调和气氛说:“今儿我特意带他们两个去小区外头吃面,远峥倒是适应挺好,对岁岁也上心,一次性筷子刮了木刺儿才给咱姑娘,挺细心。”
边忆伶好笑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伸手道,“毛巾给我,我去晾上。”
*
这次回来,闻岁之没有接会,只偶尔校译几个工作室那边发来的笔译稿件,陈远峥那边,除了重要文件和必要的电话会议,其他工作都下放给连安和几位高层处理。
在津安的这几天,他们难得地像普通情侣那样相处约会。
暮色渐渐落满新月广场,一圈一圈的石阶环绕着中央下沉式绿色草坪,两人最高处的青灰色石阶前坐下。
闻岁之拆开陈远峥掌心里的刨冰,黄澄澄的酸杏肉上淋着蜜红豆,酸磨糕酱里混着深褐色杏干和山楂,她提起勺子舀了一颗黄杏肉给他,自己也舀起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甜里带着微酸。
“好唔好食?”
陈远峥将杏肉咽下,“嗯”了一声,“味道还不错。”
不多时,一小碗刨冰渐渐被吃掉大半,另一把勺子始终被遗忘在袋子里。
薄薄的云层被风吹散,露出一轮弯弯的月牙,像闻岁之此刻拎起的唇角,她稍稍侧过身子,看向身旁的男人,夜色将他的面容模糊,反倒衬得五官更加立体。
尤其是山根处的弧度,还有微带驼峰的高挺鼻梁,让人很像抬手顺着眉心往下抚一遍。
陈远峥也垂眼看向她,抬手将她唇边的发丝拨开,抬了下眉骨,无声在问怎么了。
闻岁之没讲方才的想法,视线往不远处绿坪递去一瞬,重又看向他,“现在的vibe,好像一下重返了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