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倦现在的身子骨,日常很不错,但过度劳累很容易引起不适。好在只是低烧,大半身体埋在被褥里,出了身汗后,热感渐渐褪去。
头终于不晕了。
“总算能好好睡一觉。”容倦发出满足的轻喃。
他完全不去想其他事情,能逃避一刻是一刻。典礼也好,需要沟通的朝臣也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半梦半醒间,门似乎开了,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容倦被轻轻扶起时,灌了满怀的槐花香。
但这香味很快又被其他气味覆盖。
…好苦。
什么味道?
容倦眼皮颤了颤,尝试要睁开。
【是谢晏昼在不忘初心。】
原来是药他呢。
那没事了。
苦涩的液体缓缓过喉,容倦放弃睁眼,重新沉沉睡去。
床边的身影静静凝视着他,即便是入梦时,这张睡颜也一如槐花清美,半晌,谢晏昼仔细帮他盖好被子,目光在触及搭在一边的素衣时,心下不免动容。
管家已经说了上香一事。
眼下活人争得头破血流,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记挂着已逝者。尽管口头永远懒得多说一个字,实际一路以来,容倦事情从没少做过。
就快结束了。
“好梦。”谢晏昼俯身唇印在额头,轻如羽毛的一个接触后,转身继续去收拾未完的残局。
·
容倦昏过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冬雪消融,京城在造反的肃杀中彻底迎来草长莺飞。
寂静的街道上士兵走动,惶惶不安的百姓推开窗时,见到士兵们推着受降的乌戎人前往刑场。
在这件事上,谢晏昼的态度十分强硬,凡是捉住的探子,以及试图设计老兵的乌戎使者,一个不留。
除了乌戎人遭殃,百姓未受到太大影响,军队严令禁止士兵趁乱哄抢百姓财物,惊扰民生。民间情绪渐渐得以安抚。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推开门。
沿边士兵并未做什么,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渐渐的,愿意出门的人越来越多,跟着被押解的队伍,大家逐渐朝着闹市口的方向而去。
临到时,看着被按头跪地的一堆乌戎人,百姓们颇有种不真实感。
从来都是乌戎在皇城耀武扬威,如此大规模的公开处决还是头一回。
被拆除的驿馆已经连一块砖都看不见,这些乌戎人口中最后还行污言秽语,“容恒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新仇旧恨,比起暗杀老兵的阴谋被拆穿,他们又惊又怒的是适逢大变,那洛水盟约八成也会被毁!
数千匹战马,大量金银,就这么白白给人骗了去!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骂了句:“活该。”
乌戎人可没少在他们的土地上干劫掠之事。
一句话像是叫醒了梦中人。
“不错,你们残杀我大梁子民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近十年的屈辱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容恒崧不得好死,梁人都不得好死!”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乌戎人只有满腔的怨恨:“王庭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我们会将欺骗者千刀万剐……”
砰!
话未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忽然冲出一名老兵,当即持酒坛子朝乌戎人脑门砸了下去。
旁边士兵连忙上前要将他拉下来,老兵还在指着囚犯鼻子骂:“你懂什么,那叫兵不厌诈!”
这老兵为谢老将军守墓十几载,容倦去扫墓时,双方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听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老兵一度想不通相府为何能歹竹出好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