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睢笑了笑,又说:“虽然我们现在没什么能力锄奸,但扶弱至少还是能扶一扶的,你说是吧。”
廷竹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心下只觉自己很幸运,可以遇上巫睢。
解开了这个心结,后续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
但直到某一天,善帝又来南巡了,并且点名要听西梅园的戏,这场平静莫名就破了,而巫睢也像变了个人。
巫睢先是主动请缨要编一出名为《不忆伶》的戏,随后引来班主大怒,但巫睢在雨夜中跪了整整一夜来请求这件事的时候,班主最终还是松口了。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名伶爱上了一个来江南游玩的贵公子,那贵公子在离开前赠与她一枚玉佩,并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回来去她。
可那名伶盼啊盼,始终没有等到这贵公子来娶她。
于是在得知那贵公子又来江南以后,便带着他的孩子寻了来。
谁料那贵公子却下令让人将那名伶乱棍打死,而那孩子也被一脚踹进了江水之中,被滔滔江水吞噬,不知所踪。
起先廷竹想不通巫睢为何要编排这样一场戏,毕竟对方是皇帝,合该唱戏明快的戏。
可直到他从周遭之人的交谈声中得知了巫睢的身份以后,所有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巫睢在戏台上扮的是他的母亲巫惢兰,唱的却是他自己。
换做任何一个知情人来听,基本都能听出这戏中的贵公子指的就是善帝。
可偏偏善帝本人没有听出来,反而搂着怀中的美人,浅淡的评价:“既然被抛弃了,那就不应该再来纠缠,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
那美人也是个大胆的,拿起一颗葡萄喂给善帝,问:“那陛下会像戏曲里的贵公子一样,抛弃臣妾吗?”
“怎会?”善帝将葡萄咬进嘴里:“朕疼你还来不及呢。”
善帝也确实疼那美人,话说完没过两天,他就砍了她的脑袋。
只因那美人太过恃宠而骄,竟舞到了项倾面前,致使善帝在权势和美色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至于巫睢自那日在善帝面前唱完这出《不忆伶》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三日未曾出来见人。
廷竹能理解巫睢,毕竟换了谁都无法接受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竟然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巫睢在第四天出门后,背着所有人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趁着善帝心情好的时候求见了善帝。
而善帝也确实因为心情好,召见了他。
善帝都弄着江南太守送来的鹦鹉:“你因何见朕?”
巫睢跪下拜见,垂眸问:“草民想知,何人能够入陛下的眼,被陛下所记住?”
“朕每日在这皇位上坐的如履薄冰,”善帝放下手中的鸟食:“所以自然是那些能够帮助朕坐稳皇位,稳固江山的人,才有这个资格。”他抬手指向巫睢:“至少你肯定是不行的,一个毫无价值的戏子,朕给你与朕说话的机会,那便已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了。”
巫睢握紧了拳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和他的母亲在善帝眼中就是毫无价值之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更别提记住了。
巫睢红了眼,却定声问:“陛下,若是有朝一日,草民有了帮您坐稳皇位,稳固江山的能力,您就会记住草民了?”
“自然。”善帝轻哼一声:“只是你一个戏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滚吧,朕有点烦你了,总是说这无厘头的话。”
善帝喜怒无常,人尽皆知,巫睢自是没去碰他的霉头,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尽管如此,但自那之后,廷竹能感觉到,巫睢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专心戏曲,而是终日研究权谋之术以及星盘推算,认班主怎么打怎么阻止都不可肯放弃,到头只能摇头叹气的随他去了。
而在几年后,善帝扩充应天台人员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就去报名了,也毫无意外的被选上了。
巫睢临行的前一夜,他又一次敲响了巫睢的房门。
少年身条抽的很快,但却不及他快,只是抽到了他的肩膀。
他低头看着巫睢,咬了一下唇,问:“阿睢,可以带我一起去京都吗?”
巫睢抬眼看他,眼底早已没了当年的温和,只剩阴郁和算计:“你对我有什么价值?我为什么要一起带你去京都?”
廷竹想了一下:“这些年我和护院学了武,我可以去保护你。就算打不过,我也可以给你挡刀。平时你无聊,我也可以陪你说话。”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巫睢,他点头应下了,但同时也提了要求:“第一,以后不要叫我阿睢,要叫我星祭。第二,到了京都以后,你必须想办法继续精进武艺,否则就滚。第三,我让你杀谁,你就必须杀谁。你能做到吗?”
廷竹不假思索的就应了:“都可以,你让我死,我也可以立刻就去死。”
没有巫睢,就没有今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