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怎样。”巫睢放下酒壶,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推到高士成面前,“我现在管不了应天台的事,在朝堂上也不方便发言,所以我想跟高大人做笔交易,不然我今夜根本不会来见你。”
高士成狐疑地展开纸,借着烛火一看,竟是一份用他的笔记写出来的奏折草稿——内容是请求陛下增加应天台的祭祀预算,理由是“神明示警,需以重礼祭拜,方能消弭塞北天灾”。
“你让我奏请陛下增加祭祀预算?”高士成攥着纸,指节发白,“你明知国库空虚,陛下绝不会同意!”
“高大人是中书令,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巫睢挑眉,“你只需在朝堂上牵头,再联合几个信神的老臣附议,陛下就算不乐意,也得顾及朝臣的情绪。再说了,”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这笔预算批下来,其中三成,归你。”
高士成瞳孔一缩:“你想贪墨祭祀经费?”
“什么叫贪墨?”巫睢纠正,“这是神明给高大人的‘谢礼’。毕竟你帮神明求来了香火钱,神明总得有所表示。”
他话里的荒谬让高士成胸口发闷,可一想到天牢里的王掌柜、李旬留下的账本,还有自己藏在密室里没法转移的钱款,他又不得不低头——现在没了王掌柜,不依靠巫睢,他根本没有法把贪墨的钱款转移出去,迟早会被查到。
“我帮你奏请预算,”高士成咬牙,“但你得帮我把钱款转移出去,还要保证王掌柜不把我供出来。”
“这是自然。”巫睢笑得眉眼弯弯,额间的莲花印记仿佛也活了过来,“不过,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高士成心里一紧:“你说。”
“我查到陛下之所以要拆观天台,并不是为了给塞北筹钱,而是为了种一种叫“红薯”的食物。”巫睢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种食物我知道,它来自佛郎机,可以解塞北饥荒的燃眉之急,但我不想让塞北这么快平静下来,所以高大人得想办法,让那些苗在移植过去以后,‘活’不过三天。”
高士成大惊:“你是不是疯了!这事一旦被发现,我们都得死!”
他虽贪墨,却也能猜出霍骁对红薯育苗的重视——毕竟文武百官现下都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霍骁亲自操办的事。
“高大人慌什么?”巫睢漫不经心,“不用你亲自动手,只需在朝堂上提一句‘观天台乃神明之地,不宜栽种凡物,恐惹神明不悦’,再让几个老臣跟着附和,陛下就算不信神,也得考虑民心——毕竟信徒们还渴望着神明的庇佑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陛下还不松口,你就暗中让人往育苗的土里掺些‘东西’——比如盐碱。红薯喜肥,遇盐碱必枯,到时候陛下只会以为是土地不合适,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高士成听得后背发凉。巫睢这是要断了霍骁解决塞北饥荒的后路!
一旦育苗失败,塞北的饥荒拖得越久,朝廷的矛盾就越尖锐,而巫睢和那些信神的朝臣,就能趁机鼓吹“唯有祭拜神明才能消灾”,进一步掌控民心。
“你到底要干什么?!”高士成声音发颤。
巫睢没直接回答,只是拿起李旬账本的碎片,在烛火下晃了晃:“高大人只需照做便是。若是你不答应,”他把碎片扔到高士成面前,“我保证,这东西,明天一早一定会出现在陛下的御案上。”
碎片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正是李旬记录的某次贪墨钱款的明细,还写着“高士成授意”几个字。高士成盯着那几个字,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他彻底被巫睢拿捏了。
“好,”高士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妥协,“我帮你。但你得记住,若是事情败露,我就算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放心,”巫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掀开帘子,冷风瞬间灌进车厢,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险些熄灭。巫睢回头,冲高士成笑了笑:“三日后,我等着高大人的好消息。”
高士成浑身一僵,想说什么,却见巫睢已经转身,白色的袍角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人,烛火映着他苍白的脸,显得格外狼狈。
他攥着账本碎片,指腹被边缘划破,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碎片上的字迹。
他刚刚的威胁根本没有任何威力,因为他手里没有一点能参死巫睢的证据。
他这几十年的朝堂,算是白混了。
窗外的凉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车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符咒。
高士成瘫在座位上,冷汗浸湿了官服的后背——他明白,自己这一步踏出去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不过,只要不被发现是他做的就好了。
但高士成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暴露了。
在他看不见的巷口拐角,一个黑衣人正贴着墙,将刚刚车厢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而在马车离开后,黑衣人纵身跃起,消失在夜色中,直奔皇宫而去
明华殿内,霍骁正对着育苗的图纸沉思,东方景明则坐在旁边研究乐谱。
没了巫睢的阻挠,观天台的拆除进度一下就上来了,而在镇北军的帮助下甚至可以提前完工。
他必须好好规划一下用地安排。
拾玖推门而入,将自己听见的内容如实汇报。
霍骁越听脸色越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烛火冻结。
“巫睢、高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