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帮我压制天魔引。”萧璁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涵云轻笑一声:“我想杀了你。”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遮掩身上的魔气,皮肤上渗出黑色的血管,瞳仁色泽也变为血红,像一捧火一样在眼尾烧出丝丝缕缕血色的雾气。
可他的眼神依旧清明非常,开口时,那万千冤魂凝成的大魔声音再度出现:
“你说的没错。沧水之战时,谢某已被神弓一箭穿心,死在战场上了。等再醒来,我就成了大魔。”
“魔本来没有灵智,只有无尽的杀念,可她竟然生生把我的魂魄与它炼为一体,又封回残躯,让我成了一个半人不人的傀儡。最初那一段时间我神魂虚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浑浑噩噩地杀了很多人——用这一柄小天下。”
他原本是再正直刚烈不过的名士,却和大魔炼为一物,又偏偏被留下神志,好亲眼看着自己如何使一方鱼米之地生灵涂炭。这残忍的噬心之难此时却被讲的轻描淡写,只有说到小天下时,谢涵云紧抿的薄唇才显出一丝颤抖的痛色。
“在江安城下时,我总算彻底醒了一次,我站在城门前睁开眼睛,看见小天下的血槽都糊住了,百姓听见剑铭比见了鬼还害怕……”他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下一次醒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于是用小天下……”
亲手把自己肢解。
而他的元神魂魄也已与大魔融为一体,同生同灭,因此也被元神割碎为十二片,扔回失魂障中远离人烟,自此在地下浑浑噩噩挣扎百年。
“我后来想,她被天魔引撕裂神志时,大概比这还要痛苦千倍百倍,而我当时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质问她……结果一一报应在自己身上,也算天道轮回。”
萧璁在心里吐了一口气。
他觉得谢涵云的脑子可能和自己不是一种结构,但是要是一种结构,也不会有如今的场合了。
“这地宫是沧澜宫圣女修的,金棺也是她打的?”
谢涵云看穿他拖延的想法:“是。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萧璁把发抖的指尖握进拳心,听见谢涵云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身负天魔引的人结局都是注定的——他们暴烈、执拗、生来就带着天真的戾气,最可怕的是天赋又极高,不加约束,轻则殃及亲友,重则为祸四方。我这一生错处颇多,彻底消亡之前,再做一件事也是好的。”
“万一这件事也是错的呢?”萧璁盯着他缓缓摩挲镇墓兽的手,“前辈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你不一样。”谢涵云摇摇头,“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这是藏在魂魄当中的,我想了二百多年,不会认错。”
他陡然眯起眼睛:“从刚刚叩门时我就觉得——你是她的转世。”
“方才那一问,你如果答愿意,我会给你埋一枚灭魂符,如果答不愿,我会当场斩灭你的元神。我是想让你……魂飞魄散。”
有如一根针落入结冰的水面,空荡的地宫内一片轻柔而幽寂的回音。
闻人观鼓足勇气,青蛙一样动了两下腮帮:“前辈,就算是,如今他也已经转世轮回,何必……”
话音未落,他被一道无形的风刃扇得退后了一步,可怜的勇气落地闪了闪,熄灭了。
萧璁握紧了剑柄,通身冰凉。
谢涵云说的太邪乎了,且无从验证,更无从辩驳。大宗师只剩下一缕残魂,理智也被多少年的冷宫生涯磨没了,真想动他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一息、两息……
死亡的威胁感调动剩余的全部精力,使身体兴奋地战栗起来,把敌方的每一瞬表情和动作都拉得很长。
谢涵云如一尊屹立千年的神像,仿佛给他留了负隅顽抗的准备时间已是莫大的仁慈。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慢慢扬起手,金光随之飞泄而出。
“对不住,小友……”
话没说完,当空突然响起一道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