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看着她们,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受伤和不解。她咬了咬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困惑,更有一种被背叛的痛楚。她猛地转身,再次投入到寻找艾米莉亚的徒劳努力中。
看着爱丽丝离去的背影,克拉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落。“……我们这样骗爱丽丝,是不是不太好?”她小声嘟囔着,脸上写满了愧疚。
索菲叹了口气,轻轻搂住克拉拉的肩膀,低声道:“是雅典娜让我们先别告诉爱丽丝小姐的……她怕爱丽丝小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或者情绪失控引起伯爵夫妇的警觉……毕竟,艾米莉亚小姐是被塞拉菲娜带走的,牵扯到维尔纳夫家族,情况太复杂了。”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伊莉莎静静伫立,红眸望向爱丽丝消失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怜悯。她理解雅典娜的顾虑,也明白爱丽丝此刻的感受。但正如她之前感应到并告知雅典娜和埃德加的那样——艾米莉亚被塞拉菲娜以特殊手段迷晕带走,此事背后显然有维尔纳夫伯爵的指令,贸然声张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甚至可能危及艾米莉亚的安全。暂时隐瞒爱丽丝,或许是当下不得已的选择。只是,看着那兔耳少女焦急痛苦的背影,她的心中也难免泛起一丝涟漪。
城西,贫民窟边缘地带。
塞拉菲娜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将依旧昏迷的艾米莉亚从马背上抱下,迅速隐入旁边一条散发着霉味和污物气息的黑暗小巷。巷子深处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几乎难以通行。
她刚藏好身形不久,一阵急促而轻微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在小巷口短暂停顿后,显然是被那匹独自向北奔跑的空马吸引,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追去。黑暗中,塞拉菲娜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调虎离山,成功了。帕拉斯的暗哨果然一直盯着,幸好她早有准备。
她不再耽搁,背起艾米莉亚,在小巷复杂的网络中快速穿行。她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巧妙地利用地形和阴影,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贫民区污浊的空气和压抑的环境与她身上粗糙的女仆装格格不入,但她毫不在意,眼中只有明确的目标——穿过这片区域,前往位于城南方向的“鸢尾”酒馆。
大约一刻钟后,塞拉菲娜从一个不起眼的出口钻出,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街道。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着和头巾,确认艾米莉亚的状况稳定,然后再次背起她,步履稳健地朝着记忆中的“鸢尾”酒馆走去。
酒馆的位置并不在贫民区内,但也不算特别繁华的地段。此刻已是深夜,酒馆门口悬挂的木质鸢尾花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线,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语声。
塞拉菲娜没有犹豫,直接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酒馆内部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麦酒和烟草的味道。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角落。吧台后,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同样穿着便于行动的便装女子正在擦拭酒杯。她看起来比塞拉菲娜年纪稍小,眉眼间带着几分锐利和干练,正是银冕卫的副团长,也是塞拉菲娜视为妹妹般信任的助手——莉娜。
看到塞拉菲娜进来,尤其是看到她背上昏迷的艾米莉亚,莉娜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很快被担忧取代。她放下酒杯,快步迎了上来,低声道:“首领,您终于来了!一切顺利吗?”她的目光关切地扫过塞拉菲娜略显苍白的脸和沾染了灰尘的女仆装。
“嗯,甩掉了尾巴。”塞拉菲娜简短地回答,将艾米莉亚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她没事,只是用了‘沉眠粉’。”
就在这时,从酒馆内侧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位身着黑色管家服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他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正是维尔纳夫伯爵的心腹,管家霍金斯。
霍金斯的目光先是落在昏迷的艾米莉亚身上,仔细审视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商品的真伪,然后才转向塞拉菲娜,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怀特首领,辛苦了。确认是艾米莉亚小姐无疑。”
塞拉菲娜对霍金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看向莉娜,语气稍微放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伯爵大人还有什么指示?”
莉娜立刻汇报:“帕拉斯的暗哨被引开了一部分,但莫雷尔庄园和城内的搜查肯定会加强。伯爵大人的命令是,一旦确认目标,即刻出发,连夜出城,返回白露城。马车和接应的人已经在南门外预备好了,走的是商队通道,打点过了。”
霍金斯接口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事不宜迟,请怀特首领和莉娜副团长护送小姐立刻动身。伯爵大人希望尽快见到小姐。”他的话语中透着急切,似乎也担心节外生枝。
塞拉菲娜看了一眼椅子上无知无觉的艾米莉亚,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滞涩感。
“明白了。”她沉声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莉娜,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
爱丽丝在偌大的庄园里奔跑着,宴会厅的喧嚣被她远远抛在身后。她找遍了每一个艾米莉亚可能去的角落——回廊、偏厅、甚至女仆们提及的几个安静的小露台,全都空无一人。每一次落空,都让她的心沉下去一分。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心跳在耳边擂鼓,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源于那不断滋长的、近乎绝望的恐慌。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夜幕笼罩下的后花园。月光如水,倾泻在精心修剪的花木上。父亲知道她小时候总爱在这里乱跑,容易被划伤,所以早就命人将带刺的玫瑰、蔷薇都移到了远处,剩下的植物也细心处理过。每一个岔路口,都立着清晰的指路牌,生怕她迷路。
可此刻,站在纵横交错的小径中央,看着那些熟悉的指示牌,爱丽丝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她该去哪里?哪里才能找到艾米莉亚?哪里……才是她的方向?
一种巨大的孤立感将她吞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正常运转,唯有她被遗弃在外。父母的不理解,同伴的隐瞒,寻找之人的不知所踪……所有的委屈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无家可归的兔子,瑟瑟发抖,无人问津。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用力擦了擦眼睛,视野朦胧中,她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精致小礼裙、雪白兔耳耷拉着的小小身影,正瘫坐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小声地啜泣着。
那是……小时候的她。那个即使在自家花园里,也常常感到孤单,觉得无人真正在意自己喜怒哀乐的、可怜又弱小的自己。
爱丽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小爱丽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和自己很像,却更大、更……悲伤的大姐姐。她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受伤……”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爱丽丝,“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长得和我好像?”
爱丽丝看着她,心中酸涩无比,轻声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我是未来的你。”
小爱丽丝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未来的我?这是……梦吗?”
“也许吧。”爱丽丝伸出手,轻轻将小家伙扶起来,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