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赫祖拜尔凶巴巴地撵出来时,哈达察布脸上舒心的笑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对这位以精益求精著称的剧场经理而言,仅一个还只停留在口头上的预案就能让他气咻咻的,说明人家是真的上了心认了真,没有要敷衍的意思。
当然,这不是他可以放一万个心有恃无恐的理由,不看造福众生的大道理,在形式上如今是他有求于人,留给他的团队的准备时间绝对不充裕。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和卡维约好见面的临时住处。
“久等,”哈达察布朝卡维点点头,又看向卡维身边似乎有些拘谨的女孩儿,“想来这便是卡维看好的员工吧,不必紧张,既然与卡维先生同来,那便当是有意入职的,二位请。”
哈达察布在租下这处连房带院的住所时并没有考虑过日后要在这里写书的可能——只是以单身成年男子的住处的标准来看,这里姑且还算不错。
↑这里所说的不错是以七天神像的普遍习性而言的。
卡维在进入这处袖珍的小院落之后下意识地以建筑从业者的习惯打量起来。
这个只消站上四五个大男人就足够拥挤的小院子,却呈现出一种非常空旷的、足以让他按照空屋的标准去思考布置的特征来。
角落里有井沿上拴着口旧木桶的水井,和围绕水井挖掘的排水,乃至一个半围起来的卫浴,显然是跟着这处房子建立时一起弄的,不是这个新认识不久的朋友的手笔。
除此之外,他别的啥都没看见。
卡维皱了下眉,把原本只是落后他半步的柯莱彻底挡在身后,跟在哈达察布身后一起进入室内。
好在室内的状态并不像外面院子里那样人气寥寥——不是大巴扎台上台下一呼百应的那种人气,他指的是那种有活人常居的地方特有的感觉。
这个小房子可能依旧显得不够温馨,但各种没有整理就那么随意放置的稿纸和笔让它并不再像小院子里那样荒无人烟。
卡维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放松了许多,也有心情谈起了自己此前介绍的看好的晚辈:“比起之前签下我,在这里签下柯莱的话感觉好像随意了好多啊。”
哇塞?不是?卡维先生您这是贴脸开大对吧!
说得好像人家慢待了我似的!
柯莱一听卡维这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了起来,她胆战心惊地开口抢白道:“说…说明这位先生很…相信卡维先生的眼光嘛?”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先生的时候,她总有些犯怵——约摸就跟大着胆子试图帮忙抢救学者慌忙避险时无奈弃在雨林深处的标本、却迎面被提格纳里师傅逮了个正着差不多QAQ
幼崽初出茅庐的无措总能让长辈会心一笑:“放轻松吧柯莱,这只是一个基于客观事实的小玩笑,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但凡这家伙真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也不可能在这种其实不怎么专业对口的工作上和他合作。”
在千辛万苦耕耘出卡萨扎莱宫这一足以让全须弥都引以为豪的奇观后,卡维在社交场中便自动成了刹诃伐罗学院著名的大建筑师——尽管欠债和大手大脚的习惯让他总难免要接一些很不艺术更不美学的工作来换取不怎么丰厚的薪水,但比起过往籍籍无名时,如今的他确实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至少他终于能够为那些在不重视安全的老板手下工作的工人们做点儿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适当的挑剔、淘汰掉腐朽的劣质品,是对集体的负责任。
尤其在他如今带着被暂时托付代为监护的柯莱一起干的情况下,更容不得他不仔细。
哈达察布并不知道卡维的考量,但他记得卡维推荐柯莱的话,也能看出来柯莱在面对他时的无措茫然。
他想了想,决定就从人群普遍的生活经验开始。
“的确,挑选工作的环境是重要的生活技能,一起工作的人员作为这个环境的一部分,同样要避免将就。”
来自高维的信息和地脉网络的记录中都不缺乏这方面的理论知识,甚至必要时他可以找一些案例来讲一讲。
“不论你将来做什么工作,若是工作环境中的人让你觉得不适,莫要轻易怀疑自己的直觉,它通常是以这种方式提醒你一些、你的潜意识注意到了但理智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至于是选择改变自己,还是改变那个叫你觉得不适的人,亦或者干脆换个工作环境,这个端看你作何选择,左右以你的能为,总能活得不错的。”
所以,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加入我的团队,不要给自己发心理包袱。
哈达察布想得很好,但柯莱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句“潜意识注意到了但理智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给吸引了过去,加上卡维在此前不自觉地强调雇主的重视给她带来的压力,从而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阅读理解——
莫要轻易怀疑自己的直觉,所以这个跟卡维前辈签了约、现在要跟她签约的人是有问题的,是这个意思吗?!
卡维前辈您是被威胁了吗?!
别吓我啊QAQ
显然,哈达察布的安慰非但没有让柯莱放松下来,反而让她更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