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纤月抱着弘曜在附近散步,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这孩子可真沉,她觉得累了。不过现在可不凑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程纤月问道:“离这最近的是哪来着?”
若蝶赶忙回话道:“再往前走一段就到清溪亭了。”
那感情好,可算能有个地歇一歇。程纤月便说:“过去歇歇脚吧。”不一会到了这边凉亭,她十分干脆的把弘曜这小子放在了石台上,哎呦了一声,“你小子可真沉啊,跟个大冬瓜似的。”弘曜可能听懂了她在吐槽他,所以看着她咯咯的笑。
过了好一会,程纤月也歇够了,说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可话音落下不久,就看到打远处有一队侍卫脚步密快的跑了过来。不多时,他们在亭外下跪,为首的那个高声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圣上有令,命我等护送贵妃和五阿哥回行宫。”
程纤月看着这群人,脑门缓缓打出来个问号。这是什么情况,胤礽怎么还叫侍卫护送她回去呢!她盯着外头的那群人看,瞧着领头的几个穿着黄袍子的确实是御前的侍卫。许久过后她问:“可是皇上那边出了什么事?”
领头的颔首低眉着说:“奴才不知。”
程纤月见问不出个一二三来,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道:“如此,那就走吧。”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行宫,但那领头的下去还没一会的功夫,就听林全安传话说外头被侍卫给围了起来。程纤月又把安德让唤了过来,让他打听打听。安德让其实早在侍卫过来时就去前头打听了,可惜也是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只听前头的小太监说胤礽今个的确是和弘晳一同出门狩的猎。
程纤月点了点头说:“万岁爷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他这么吩咐定有他的道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侍卫围了,既打听不出来那就等着吧。
——
胤礽骑在马上看着弘晳,虽然嘴角还是笑着,可细看实在没有多少弧度,他问:“弘晳,你来南苑也有几日了,就一直不曾有什么话想跟朕说吗?”
弘晳垂下眼道:“儿臣感念皇阿玛召儿臣一同散心赏景。”胤礽听他这么说,脸色一开始极其温和,不过很快这些温和慢慢消散了。只听弘晳继续道:“听闻皇阿玛同八旗子弟围猎的盛事,儿臣也很想领略打猎的趣味。”
胤礽颔首沉默了半响,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最后他看着远处说道:“那咱们骑着马去鹿苑。”他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匹扬起前蹄,很快就朝远处跑了。胤礽一动,弘晳也跟着动了起来,还有身后一连串的侍卫。
这些侍卫一部分是近身保护胤礽的御前侍卫,但还有二十余人则是弘晳带过来的府上侍卫。
胤礽在马上驰骋,和后头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只不过耳边大盛的风声,不多时就被别的声音取代了。那是马匹的嘶鸣和侍卫们的惊喝。胤礽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但在他的背后,那些弘晳带来的侍卫抽出了刀剑来攻击御前侍卫坐下的马,此时已有数个御前侍卫不察从马上滚落在地。
胤礽听见这些嘈杂,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想法,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缰绳“驾”了一声,很快就来到了鹿苑的围房附近。他下了马,仅剩的十来个御前侍卫拔出刀来围在他身边。但此时弘晳和他的侍卫也已经赶到了。
胤礽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极其失望的看着他,“弘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弘晳毫无波澜的同他对望,掷地有声的回答:“儿臣前来护驾。”
“护驾?”胤礽呵笑了一声,接着指着面前的这一群人问:“你就是这般护驾的吗?”
弘晳淡淡的开口:“皇阿玛于狩猎之时跌落下马,现在鹿苑养伤。”顿了顿继续说道:“儿臣侍奉在侧,您心下感激,即日册立儿臣为太子,替皇阿玛处理政事。”
胤礽听着这几句话沉沉的闭上了眼,良久后道:“即便朕立你为太子,甚至于写下退位诏书,你又何以服众?你不怕受万民嗤笑吗?”
“皇阿玛以为现在没有人嗤笑儿臣吗?”弘晳声音倏然一高,眼神中流露出浓烈的痛苦,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儿臣只要皇阿玛写下立太子的诏书,至于如何服众就不劳您费心了。”
胤礽却直截了当的问他:“是谁蛊惑你的,是老八还是说背后还有更多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儿臣知道!”弘晳斩钉截铁的回答,“儿臣知道。可这一切都是皇阿玛您一手造成的。昔日唐太宗之子自相残杀,今日与当日又有何区别?儿臣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弘晳!”
“儿臣请皇阿玛册立太子!”
胤礽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最后的希望劝说:“弘晳,命人放下武器,朕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可回答他的却是弘晳的沉默。
“好好好。”胤礽的心彻底冷了下去,连说了三声好,之后重重的拍了拍手,须臾从鹿苑的屋子里冲出来了一队大内侍卫。胤礽道:“将逆贼捉拿归案。”
他回过头去,不再看身后的厮杀声了。
不多时,弘晳被人压到了胤礽身前。胤礽原本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看着成为阶下囚的弘晳,他万般的言语都说不出来,最后的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弘晳,你可有后悔。”
弘晳怅然一笑,“成王败寇,儿臣不悔。皇阿玛杀了儿臣吧。”
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成倒也罢了,可要是不成那便死吧。他是皇上的儿子,若不能做皇上最优秀的儿子,那就做一个死在皇上手中的儿子。反正他早已生不如死了。
胤礽重重喘息了几声,没忍住拿起马鞭抽了过去。一道火烈的鞭痕从弘晳的脸颊缓缓浮现。下一鞭,胤礽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颓然的把手放下。最后,胤礽站起身来越过了他,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将大阿哥暂时关押在此,至于其他人立刻扭送到监牢严刑拷打。”
——
晚间,外头天都黑了胤礽还没有回来。程纤月坐在屋内心中不可避免的涌上了几分焦急。她自顾自的拿起箩筐来做针线活,希望以此能够静心。只不过没静下来不说,还因为屋内烛台摇曳而被针尖戳了好几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突然有了动静。程纤月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就看胤礽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进来了。程纤月当即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了上去,但嘴上的笑容在看到胤礽的脸色时一下退了个干干净净。他的脸色真的是好差,给人一种雷霆在乌云中霹雳的感觉。程纤月一时间竟然没敢说话。
胤礽进屋后抬抬手屏退了众人,接着坐了下去。程纤月跟着落座,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片刻后才轻声询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以做安抚。
胤礽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