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探马赤小队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拥着他们的长官,往东方的大营回奔而去。
整座集宁海子湖畔,十余里宽的战场之上,数百支这样的阿勒斤赤小队轮番出阵,捉对厮杀。
有时候,是察哈尔人获得了胜利。
有时候,是蒙古右翼的勇士技高一筹。
而更多的时候,两边根本就不对冲厮杀,也不产生任何伤亡。
双方只是在奔驰中射出几箭,围绕着某个区域做了一些驱逐与反驱逐,便回本阵腾换马匹去了。
但哪怕是这样的空跑,也是战场区域争夺的一环。
一个个低矮的缓坡,一个个不起眼的的水坑,或许无关数万兵马的胜负大局,却决定着这一队队阿勒斤赤的生死。
当然,地形、战术、技巧这些因素加起来,都远远不及勇气这个因素重要。
因为,以上的任何因素,在骑兵战中,某种意义上都不过是为了增强勇气而已。
越相信自己能赢得胜利的,越看见自己将要胜利的,往往就越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再没有比可能的胜利,更能增强勇气的手段了。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的视野控制权,或者说,战场的主动权,终究还是在一次次微小的胜利和失败中,慢慢从蒙古右翼联军这边,滑向了察哈尔一方。
……
蒙古右翼阵中,一处略高的缓坡处,立着一根绘着苍鹰的大旗。
旗下,土默特顺义王卜失兔、哈喇沁汗阿海、伯言黄台吉等几位右翼诸部的首领,均是面色铁青。
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前方那片广阔而混乱的战场。
“只能出阵了。”汗阿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再这么耗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林丹汗的探马赤就要推到我们大阵面前来了!”
“要是让他们的探马兜到后侧去,这仗就更难打了。”伯言黄台吉也点头附和,“哈喇沁这边,我领兵去冲一下。只要今天能把他打痛,这场仗未必不能再往后拖拖。他远道而来,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顺义王卜失兔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点了点头。
他正欲让自己的心腹敖卜言台吉出阵,眼角的余光,却鬼使神差地瞟到了不远处素囊台吉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庞。
那是他汗位竞争者的脸,一张让他憎恨了二十多年的脸。
卜失兔的动作顿住了。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从心底钻了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素囊台吉,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土默特部,确实需要一个真正的勇士来带领。”
“素囊台吉,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你带你的兵马为左翼,与伯言黄台吉一同出阵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来援的那十余名台吉,也都拨到你的下面去,听你号令。”
素囊台吉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他听出了卜失兔言语中的虚伪,也看穿了这背后的算计。
但他没有拒绝。
草原上的阴谋,终究需要刀子说话。
面对战火的土默特部,或许会重新思考,他们究竟需要一个怎样的王。
“打得太丑陋了。”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卜失兔,“你还是睁大眼睛,看看我是怎么打的吧!”
说罢,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翻身上马,奔向自己的部众。
缓坡上,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汗阿海看着顺义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心中毛骨悚然。
——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汗阿海心中沉吟片刻,已然有了打算,但面上却一点不显,只是说道:“我也下去准备一下,若需要冲阵,传信来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