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似乎不知道网上的事情,这让姜鹤稍微放了点心。
她离开后,找了许医生的同事询问情况。
“您说那件事?哎,我们也在瞒着……”
同科室的张医生压着声音解释道,又将事情的起因始末大概复述了一遍。
“谁能想到,医闹常常会有,但真没哪次有这么离谱的。那么严重的情况,许老都能把产妇从鬼门关拉回来。要知道,分娩遇见这种问题,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许老还保了她们母女平安。家属不送锦旗就算了,竟然还要闹,我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他们闹的理由,那家子和产妇是仇人吧?”
张医生年纪轻,自然不懂,姜鹤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这是旧时代遗留的疤痕。
————
世界是怎么脱离父权的束缚,奔向新世纪的呢?
姜鹤不知道。
她年轻时,曾无数次为此呐喊奋斗,觉得女性主义这条路似乎看不到尽头,是如此的艰难而漫长。
虎视眈眈、饿狼一般的父亲、丈夫、儿子,叫不醒的同胞,甚至连觉醒者内部也争论不休。
姜鹤甚至差点就要妥协了,这条路看起来太漫长,太坎坷,她已经失去了初时的激情与耐心,只想过好她自己。
直到名为“雪花”的组织出现。
“待寒冬过去,我将要焰火烧遍大地。”
姜鹤至今依然记得这句话。
“雪花”里的人斗志昂扬,决绝,暴虐,偏激,在出世时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抵制与谩骂。
男人恐惧她们,女人不理解她们。
但姜鹤却觉得她们像一个奇迹,她们有着精妙绝伦的新思想,同时也有着掀桌的底气,和将一切执行下去的行动力。
她们不惧怕男人的反击,也不理会女人的劝说,只是输出自己的观点,然后再落实。
于是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姜鹤亲眼见证着,这个世界是如何掀翻了懦弱无能的父亲,迎回了她们真正的母亲。
姜鹤一直不觉得,个体的力量可以改变群体。
但“雪花”做到了。
她们像一个奇迹,母神赐予这个腐朽世界的奇迹。
当然,如今的主流虽然是女男平等,但在一些角落,仍有官方和“雪花”触及不到的阴影,在父权的阴霾下苟延残喘。
比如这次的医闹事件。
姜鹤谢过了张医生,又拜托她们继续帮忙隐瞒这件事,尽量不要让许医生受到这场医闹的影响,就去找院长了。
“难道你们要许医生一个人面对这件事吗?”她问道。
“她是你们的一份子,你们不来主动处理这场医闹,而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想要以最小的代价宁事息人……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姜鹤其实也没想从院方这里得到什么回复,只是来警示几句,让对面别装死。毕竟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
还是那句话,个体的力量是无法动摇群体的。医闹的家属固然可恶,但对错分明的事情,却能被造谣成这个样子,里面出力的绝不只有医闹一家。
追求流量的平台,事不关己的看客,装死的装死,逐利的逐利,最后竟逼得受害者要自证显而易见的清白。
等迟来的正义到了,再来上一场对死者探根究底的追溯,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来一场英雌者生不逢时的狂欢。
看着车子上的脏污被一点点洗掉,沈安宴立在一旁,默默想着。
许医生这边目前没什么问题,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解决舆论。
沈安宴刚才试了一下,想举报那几篇造谣的报道,甚至还转发给林跃她们让帮忙一起举报,结果依然没什么用。
好好好,封她的号封得倒是快准狠,到这事儿上又装瞎?
沈安宴差点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