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儿,你并非我与你母亲所生。”
“十五年前,我回京述职,路经浮屠,在冠清河下游的一颗老槐树旁发现了你。我本想寻着包裹你所用的衣帛为你找一找家人,结果却无所获。”
“我将你带回了将军府,我与你母亲成婚多年,始终无子,怜你孤苦,也为全你母亲心意,我们收养了你,为你取名沈槐。”
“而那玉珏便是当时包裹你所用的衣巾携带之物,也是有关于你身世的唯一旧物。你祖父与老国公交好,两家定下娃娃亲,玉珏便作了定亲信物入了国公府。”
“那些年里,我始终没有绝了为你寻得亲人的心思,也好知道你自幼体弱病症的由来。”
“你十岁那年,我去边疆助阵,意外访到有关你身世的线索,寻着消息我去往北麓,终于明了你的身世。”
“你是浮屠猎妖一族遗留下来的血脉。”
“槐儿,你莫怪为父。”沈父似是有些担忧沈槐一时难以接受,有些忧心,“无论如何,槐儿都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沈槐一时有些怔愣,没想到她竟不是亲生的,但如此一来,很多事都能说得通了,为何她自幼体弱,又为何会有流言说她长得不像父亲。
“父亲,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父亲的视如己出,母亲的悉心照料,她都铭记于心,只是……
只是浮屠猎妖她为何从未听闻,想到这,沈槐开口询问:“父亲,浮屠猎妖一族是什么?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那是一段很久远的故事了。”
沈父眉头微蹙,一段尘封的往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
风雪渐歇。
陆君越回了国公府,却并未如常去往府衙点卯,而是换了一身毫无纹饰的月白色锦袍,吩咐备车,便又往将军府去了。
将军府的门房见到他,不敢怠慢,急忙入内通传。
灵堂内,沈枫正眼眶通红地于母亲灵前跪坐,仍是一身粗麻重孝,只因冬日寒气过重,才在外勉强罩了一件素白棉篷。
得了门房的通禀,他眼神微寒,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麻衣苴绖,这才缓步走出灵堂。
前院,积雪未扫。
陆君越伫立其中,月白锦袍沾了点零星雪沫,倒与周遭景致融得妥帖。沈枫抬眼看向他,不算恭谨地揖了一礼:“不知今日世子前来,又所为何事?”
陆君越还以一礼,直言来意:“昨日,沈小姐托小公子交付陆某一件证物,其中颇多疑处,需当面请教沈小姐方能解惑,烦请允陆某一见。”
沈枫闻言,心中暗道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姐一走,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虽不喜陆君越,但想着阿姐的叮嘱,沈枫还是出言解释:“家姐自母亲逝世后,哀痛过度,旧疾复发,昨夜咳了半宿,天明时分才勉强睡下,此时不便见客,世子若心中有疑,不妨改日再问。”
他语气疏离,听上去如同下了逐客令一般。
“沈小姐身体欠安,陆某本不应打扰,只是那物证实是关乎要紧,沈小姐不便前来,为避清誉之损,不知可否允我去她窗前问询几句?”
陆君越言辞恳切,带着几分真切的歉意,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急于查案又不得不恪守礼数的世子形象扮演得无可指摘。
沈枫静默片刻,目光掠过陆君越温润歉然的神色,他自是听出了其中的强求之意,但也深知查案之要,若是坚持不让见定会引其怀疑。
他放缓语气,提出折中之举:“世子若是心急,不妨将其中疑难写于纸上,我替世子传于阿姐,如何?”
“其中关窍,恐非三言两语能说清。”陆君越委婉拒了,一副必要见到沈槐的态度。
沈枫面上不显,心下却焦急如焚,只觉这陆君越实在难缠。他刚要再开口周旋,陆君越却陡然改了话头。
陆君越从袖中取出一枚墨玉令牌,上面仅刻了一个苍劲的“君”字。
他将令牌递出,微微眯眼,语气异常诚挚:“待令姐身体稍愈,若觉方便,可执此物至东街的百问坊,掌柜自会引见。陆某近日常在此处查阅古籍,望令姐届时皆可前来一叙。”
沈枫看着那枚令牌,心中警铃大作,这陆君越此举看上去既全了礼数、示以尊重,又将选择之权交予他,实则步步紧逼,根本不容拒绝。
可谓是可恶至极!
沈枫暗自咬牙,只依礼双手接过,指尖感受到玉牌的冰凉质感,半晌才道:“世子之意,沈枫必当转达。”
“那便劳烦小公子了,多谢。”
陆君越颔首谢过,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将军府门外萧索的街景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