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最后一个的时候,桑景额头抵着地面迟迟未动。
老太太,我来送你。
老太太算是桑景的姥姥,说是算是,是因为在这个桑家桑景没有感受过任何一个人的善意,这些所谓的亲缘,对她来说,更像一场劫。
老太太虽然不曾善待过她,却也没有对她横眉冷眼急言令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说她与桑家最后的尘缘落在老太太身上,但这次,她送老太太一程,这份尘缘也就了了。
自此,她和桑家恩怨两清。
起身后,一旁有人递过来孝衣:“回来了,老太太病了大半个月,临走前还想再看看你。”
这句话看似说得随意,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桑景的不满。
桑景接过孝衣直接穿上,她是亲系子孙,还要在头上和腰间缠白巾。
她看向身旁给她递孝衣的人,现在的桑家老二,桑辞云,也是刚刚给她打电话的人,桑灵韵的母亲。
“二姨。”桑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你们既然知道,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一声呢,我又不会不回来看看,还让老太太带着遗憾离开。”
桑辞云脸色变了变,看着桑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笑脸迎人的样子,怎么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了。
然而她认为的低眉顺眼,只是桑景垂下眸子在看被她勒住的谢遇,腰上的白巾正好勒着口袋,直接把谢遇绑住了。
“回来就行。”桑辞云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看桑景,轻飘飘地略过了刚刚的话:“做了一路车也累了吧,你先去休息,等小七回来了再吃饭。”
小七,也就是桑灵韵,她刚刚已经和桑辞云告了状,这会儿正气冲冲地赶回来。
桑家这一辈算灵字辈,因为桑景母亲被桑家除名一事,桑景进家门时不仅没有“灵”字,连族谱都没上。
但按年龄算排行第四,在东莱口音里,“四”同“死”,很多家里都会特意绕过这个数字,家里小孩如果正好排行第四,长辈们会准备一个小东西来替代这个排行,但到了桑景这,没有替代不说,桑家很多人都会喊她桑四。
“好。”
桑景点头拿了自己的包往偏院走,她的房间在桑家最偏僻的角落。
她四岁来到桑家,记事很早,她记得清楚,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人腰高,被人带着来到桑家大堂,那时候已经不是老太太主事,桑家老大做了家主,大堂坐了一圈子人,她们打量着桑景,眼底毫不掩藏的嘲讽鄙弃。
“这就是桑四的女儿?”
也是巧,桑景的母亲也是排行第四,母亲死后,‘桑四’这个名称就被桑景继承了。
“她都不是桑家人了,她是死了,还给桑家留下个麻烦。”
“老太太要留下的。”
“家主如何打算?”
“祸不及子女,四妹做的事不能牵连孩子,安排她住偏院吧,不入族谱就是了。”
“把她养大成人,也算桑家仁至义尽了。”
……
走得远了,没什么人,桑景才把谢遇拽出来。
“哇,这是你家吗?真好看。”谢遇只看到一些花花草草就开始夸。
“不是。”桑景纠正她,“琉璃巷的香火店才是我家。”
谢遇抬头看桑景,似乎有些不理解。
香火店?那也算家吗?
连着碎石路走到偏院,院里生了杂草,有一段时间没清理了,已经有小腿高了,这地方又潮又阴冷,后面挨着一片树,平时很少没照到太阳。
桑景走过去推开门,这不是她的家,她没有锁门的资格,她的房间也一直没有锁。
扑面而来的潮湿发霉的味道,桑景却面不改色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一张狭小的木板床,一张小书桌,一条破破烂烂的小板凳,一个没人要遗弃的书架,就连窗户都只有小小一扇,打得高高的,根本做不到通风的效果。
“好难闻啊。”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桑景这才想起来她手腕上还圈着一条小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