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如春潮般无声的汹涌着。
含波泛潋。
她们距离的极近,彼此的升腾的体温,双方眼睫扬起时带起的微风,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云鹤的眼底如有翻滚的浓墨,而在浓雾将息的瞬间,榆柳从云鹤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容。
——对方的眼中,也只倒映着一个她。
榆柳忽然心中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云鹤会不会……
会不会早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早在她害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望着她许久?
散射如柱的晨光,从木窗雕花的空隙射入的瞬间,忽然停滞须臾,下一秒却忽如在夜空中升到顶点绽放的烟火一般,化作一条条极细的光丝洒落而下,笼罩在室内两人的身上。
榆柳只觉得四周泛着晨露的空气,忽然被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所侵蚀。
那分明只是云鹤身上被草药长期浸染而萦生出的清淡香气。
但此时,榆柳却分明的感知到,那柔和醇香的气味,仿佛如有实质一般,丝丝缕缕的,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白瓷茶盏无暇,坠地间忽生裂痕,乍破出清脆回响。
榆柳薄唇翕张,眼神闪烁着示意道:“云、云鹤,那个茶杯……”
“一个茶杯而已,碎了就碎了。”
云鹤没有被榆柳的话所影响,只用他浓黑的眼眸盯着榆柳,问:“你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榆柳这张巧嘴本就生的是舌灿莲花,养的一身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她是得知自己的心意后,带着一点想看冷静自持的君子,动心动情的心思故意说的暧。昧了几分,想要试探着扌尞。拨一下云鹤的心弦。
榆柳原本是想着试探拉扯一翻,谁能料到……
云鹤倒还真是秉持着君子端庄的那一套,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根本不接她试探的话引。
这一计直球打的……
反倒是让榆柳心中,生出点后知后觉的羞涩感。
“你方才说,我要想说辞去应付四皇子和苏家长公子……”榆柳撇开眼神,目光落在木桌边零碎一地的白瓷水渍上,心潮涌动间忽然又平添上几丝慌乱,“我的回答……就字面那个意思。”
云鹤眉头微蹙了一下,意外之余,似乎对榆柳这个回答带着点隐性的不满,但抬眸望着榆柳侧目的样子,又不忍心再多问什么,微叹了一口气:“别看那茶杯了。”
“哦。”榆柳把视线移到云鹤的身上,但是感觉到对方还默默凝着自己,她莫名不敢和云鹤对视上,于是只能低下头,目光垂落间,只盯着云鹤衣领出翠绿竹纹。
“你坐好。”云鹤将手从被榆柳压住的衣袖中伸出,轻轻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扶回原座,当真就顺着榆柳的话继续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榆柳虽然被云鹤扶回对面原位坐下,但却依然保持着微微低头,似乎不太想说实话。她双手两指缠动着搅弄着绣帕,停顿片刻后,才略显犹豫着开口说道:“我只需要应付,苏家长公子,一人便可。”
云鹤一如往常的点头“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不管别人了吗?”
榆柳启唇正欲答话,而言语到了唇舌,却忽然顿住。
她一双柳烟眉微凝而起,忽然抬头望向云鹤,略迟疑的试探问道:“怎么啦?”
“……嗯?什么怎么了?”云鹤眉头又往眉心凝了一分,似乎是不解榆柳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
榆柳双眸微眯,细细的打量起云鹤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虽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哀乐,但榆柳直觉离觉得,云鹤似乎……有些介意她这么直接提“苏家长公子”。
云鹤从一开始担心的,就是她今晚放任苏云月和江景墨离开萧国之后等会出去了要怎么和“四皇子萧天旻”和“苏家长公子苏云宴”解释。
如果,云鹤方才的重点还在她答应了四皇子和长公子两人的请求却违约的事情上的话,那么,刚才云鹤问的应该是“不管四皇子了吗”,而不是“不管别人了吗”。
就好像……
云鹤如此表达的意思,似乎是在暗指,除了四皇子萧天旻和苏家长公子苏云宴这两个之外,还有存在一个“别人”,需要她来应付。
榆柳迟迟没有答话,只细细凝睇着云鹤的唇。
一贯颇有耐心的云鹤,破天荒的头一回因为等不到回音,而微微抿唇,嘴角绷直。
榆柳目光扫落间,忽然起身,从云鹤的对面,主动坐到了云鹤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