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当小药童掀开通往后院的布帘时,这种枯苦的味道,就会更加浓郁上几分。
沈楼主亲自递了药方,蓄着白须胡的老师傅便亲自携了药方撩开布帘去磨制药材。
榆柳鼻头微皱,闻着那远远溢出来的药味颇为不喜,还是在云鹤用一方绣帕铺在木桌面上,示意榆柳坐下时将那过敏的右手搭在柔顺的蚕锦丝上舒展着平放着,才迟迟落了座。
不过大概是因为春风拂栏的沈楼主亲自替云鹤和榆柳送的药方,所以那研磨调配好的药送来的特别快。
三人独坐于会厅小间,一壶温茶还没喝完,方才接过药方的白须老师傅便用小红木托盘,送来两个釉质玉瓷瓶。
一个是葫芦瓶的制式,瓶肚宽大,瓶身光洁无痕,便像是一只削皮水润过后的白玉葫;
而另一个则是长颈束口,圆腹撇足的模样,白玉的瓶身上,用蓝釉绘制出一颗颗挺拔的松竹。
云鹤对道了声多谢,便两指一夹,取出那支长颈束口的松竹药瓶,拔开瓶塞轻闻了一下,便抬眼看向榆柳,解释道:“这是桃红玉冰膏,镇定缓敏,止痛消肿,最是有效。”
云鹤特地将瓶口朝向榆柳,好让她看见瓶内承装的冰膏,色泽如白玉落雪,质地晶莹,似凝固的香膏,却又似流动的水胶。
榆柳眨了眨眼,伸出另一手,掌心向上摊开。
——是想让云鹤将松竹药瓶放到她手中的意思。
云鹤抬起眼睫看了榆柳一眼,将手中的瓶塞倒放在桌面上,然后手腕微倾,将玉雪胶膏倒落在右手的指腹上,然后才将瓶身递给榆柳,温润的说:“你是惯用的右手过敏,左手不方便,我帮你上药吧。”
榆柳:“……”
其实左榆柳不过就是手上有小处过敏罢了,左手或者右手取药擦涂,其实都很方便。
榆柳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早在云鹤将松竹药瓶放在她掌心的时候,她就习惯性的握住了药瓶。
一手待上药,一手握了药瓶。
榆柳被云鹤安排的明明白白,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不再多言。
云鹤的手法很轻柔。
指节修长灵活,顺着她的指隙,顺着突起的指骨一点点的将桃红玉冰膏自泛红过敏处细细的摸匀。
窗外春光洒落在白胶摸匀后肌肤上,反倒显得半透水亮,白里透粉。而胶膏的质地,如飘雪化于赤地般,又清透冰凉。
让榆柳觉得舒服的肩颈都放松了下来。
如果不是沈楼主在一旁,目光如炬的盯着云鹤的动作的话,榆柳觉得她还能更放松些。
沈楼主在毒医谷,还从没听说过这位大师兄会亲自给谁上药,如今有幸一窥,自然是要把我良机,近距离的好好学学指法功夫的。
云鹤动作轻柔,但却还不拖泥带水,很快就将梅粉的过敏处,铺上一层水亮的胶膏。
但是云鹤却将指腹又伸到榆柳握着松竹药瓶的手边。
榆柳心领神会,手腕微动,将瓶口倾倒,,在云鹤带着点胶膏的水透指腹上又了添一点药膏。
“哦,大师兄。”沈楼主看着云鹤涂完一遍药膏,又开始复涂,好奇的问,“你将药膏在指缝边缘处划圈摸开,是为了防止过敏边扩散,所以提前预防一下吗?”
云鹤利落的动作忽然一顿。
榆柳也被沈楼主的话问的一愣,搭落在云鹤掌心之下的指尖,忽然蜷了一下。
姑娘弓起的指节,在沈楼主看不见的地方,细密缓慢的,蹭过云鹤温热的掌心。
在清透冰凉的胶膏之下,忽然泛起一片热浪。
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对方。
目光交接。
两人同频的眨了一下眼睫,却又不约而同错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隐密的心思继续上药。
榆柳心有擂鼓。
云鹤的指腹似乎也不再那么稳。
但云鹤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喉结轻滚,吐出一个“嗯”字,便算是回应了。
沈楼主不明所以,隐约觉得云鹤的态度有点冷淡,但却还是用心的去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