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正俯身为他脱鞋,闻言手指一顿,低声道,“…扔掉了。”
还挺诚实,“这么胆大,不怕你上司问罪?”
“因为少爷不喜欢。”
手套托住那只脚掌,褪去袜子,露出光洁的脚背和修剪整齐的脚趾。
“这倒是,”乐晗撑着床垫往后仰了仰,“那今天有人问我在做什么吗?”
“有,”凌逸将他的脚放在自己半跪的膝盖上,视线从脚背淡青色的血管掠过,又不着痕迹抬起,“我说您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乐晗笑得整个人跌进床褥里。
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乐暥竟然会主动问起他?
辞职事件已经过去十多天,再想到这位主角,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乐晗此时的感受,心如止水。
他居然对执念多年的人,毫无想法。
就像那件衣服,曾经只要是乐暥经手的东西,哪怕再厌恶乐晗也会视若珍宝,病态地紧在怀里。
可现在,那么狂热的感情,说不剩就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雨滴轻叩窗棂,笑意渐渐沉淀,凌逸忽然听见乐晗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直起身,看见青年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少爷?”
“凌逸,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呼吸蓦地一轻。
掌心下的蝴蝶骨正微微起伏,宛如生命永不止息的节律,凌逸的手贴着乐晗肩后,抱起的动作就这么停在一个微妙的位置。
他敛下睫,嘴唇动了动。
可惜乐晗并没看他,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无解难题,那些理不清的思绪,让他眉眼恍惚,缥缈得像一副不可触及的画。
“算了…”没等被问的那一方回答,乐晗自己先摇了摇头,“问你也白问。”
连打个领结都要量好尺寸的人,怕是连心跳失序的滋味都没尝过吧。
凌逸抿了抿唇。
“…少爷有什么困惑,或许我可以为您分析。”
他的手终于穿过乐晗膝弯,像往常一样将他轻轻抱了起来,送往更加舒适的床垫中央。
“也是,都说你的脑子比超级计算机还厉害。”
若非如此,乐暥也不会在凌逸还上学时就破格让他担任助理,不过对凌逸而言,那张文凭确实可有可无。
“就是如果…你曾经疯狂地喜欢一个人,用尽手段想要独占他,但某天醒来突然就不喜欢了,这会是什么原因?”
“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那并非真正的喜欢。”
这句话让乐晗心头一震,似曾相识的话,乐暥也说过。
其实他小名本来是“岁岁”,取岁岁平安的吉兆,而后来的“碎碎”,源于他自己幼时的任性。
那段记忆太久远,早已模糊,全貌还是后来乐暥告诉他的。
据说他两岁时曾痴迷一面水晶镜子,整天抱着顾影自怜,听哥哥夸他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直到某天,镜子跌落粉碎。
众人都以为他会痛哭,谁知小小的男孩竟拍手欢笑,口齿不清地说着“碎碎,我叫碎碎”。
保姆慌乱纠正说他的名字是“岁岁平安”的岁,他却固执地认定就是“破碎”的碎,还跑去向哥哥告状说保姆叫错了。
当时乐秉国和唐声晚脸色都不太好看。
三岁看老,这孩子打碎了贵重的皇室赠礼,不仅毫无悔意,更没有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实在不成体统。
只有乐暥为弟弟辩解,“那镜子本来就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碎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