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与落癸依然如同两尊石雕,纹丝不动。
鱼九不由得叹了口气,但很快,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想不到啊想不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祇与妖狐,竟也有需要她这个小小凡人出手相救的一天。
她感到一丝荒谬的得意,甚至开始盘算,等他们醒了,该索要什么“救命之恩”的报酬才划算。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凑到度朔面前。
再次屏息凝神,指尖微抬,打算如法炮制,试图调取度朔的命星。
可念头刚起,就想起上次探查时的艰难。度朔毕竟是神祇,灵力是一座磅礴的山脉,没有他的首肯,自己连窥探其命星的门径都摸不着。而且,那次她虽然调取成功,但除了旁观,根本无力撼动分毫。
现在他意识沉沦,这次真能成功吗?要是能成功,或许还能趁机多窥探些他的命星构成……
但眼下顾不得许多了。鱼九心一横,指尖凝聚灵力便要探出。
意料之外,手腕骤然一紧!
鱼九惊得浑身一颤,抬头正对上度朔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那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迷失的迹象?
“又来?”
他问的从容,甚至好整以暇地挑眉,好像知道她的意图。
被吓一跳不说,手腕还被攥得生疼,鱼九当即反应过来,又惊又气:“你……你根本没被影响!亏我还想着救你……”
“静观其变而已。”见她炸毛,度朔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你担心我?还是更关心我的命星?”
纵然两个都沾边,鱼九嘴硬:“鬼才担心你。”
度朔眼尾微挑:“那便是心怀不轨。”
鱼九揉了揉手腕,瞪着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这位君子,真是个手脚不老实的君子。”
针对性调侃后,度朔忽然正色,目光扫过身后气息渐稳的朱索,“不过,这么快就能挣脱虚无,还能借命境之力稳固他人魂体,是得高看你一眼。”
他起身拂袖朝船头走去:“你随我来。”
鱼九满腹疑惑,跟到他身后,只见度朔站定在船头,背影傲然却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看这虚无。”他望着前方无尽空茫,“看似空无一物,却能映照众生执念,并能将其消除殆尽。朱索心系兄妹情谊,狐狸它大概是被困在了当年的九幽内乱之争……”
鱼九脱口而出:“你就没有执念吗?”
度朔缓缓回身,银白的眸中似有万年风雪掠过:“神祇超脱物外,早已断尽尘缘。不论是虚无,还是混沌,都只能困住你们这样尚存妄念的凡俗众生。”
他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天地法则。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片纯白的虚无同样将他无情吞噬。
只不过,他凭借强大的神格强行稳住了心神。就在他即将彻底清醒的瞬间,却察觉鱼九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救助朱索,连他气息的变化都未留意。他心念微动,索性收敛气息,暗中观察她接下来的举动。
刚刚他那番言论,鱼九却信以为真,但她眼中泛起他未曾预料的神色。
不是敬畏,竟是毫不掩饰的……怜悯。
“活过千年岁月,却不能尽情享受快活……听起来真可惜,啧啧。”
“神无情性,本该如此。”他不满鱼九莫名其妙居高临下的同情或质疑,下意识地加固自己的论断,并举起例子,“若是都像司幽那般外放欲念,天地秩序早该崩毁了。”
但鱼九轻轻摇头,像在惋惜一件精美的器物失去了灵魂:“神无情性……听起来是厉害,但也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