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要入厕!”
吴由己拔高嗓音,喉结因心虚而上下滚动。
侍卫沉默如石雕,一言不发重新站好。
子时更响,吴由己忽然听见廊外有叩地声渐近。
他“蹭”地从椅上站起,寒冬腊月天,屋内火炉并不暖,却还是让他的额上冒出密密一层汗。
“爷!”
随着这声喊,紧闭的门哄然开启。
夜风灌入一地风尘,吴由己心下一沉,果然是他,那个传闻中的佞臣首辅,罗夕年。
他玄色劲衣下摆沾满湿泥,面若白玉,偏是这样清净如佛子的长相,却在官场杀伐果断。任是哪个官员见了,都得绕路走,只有一种走不掉,就是被他请来的……
譬如,他。
“让吴知州久等了。”罗夕年含笑拂去肩上从义庄带回来的土屑,袖口暗金云纹随动作流淌带着几分刺眼,“本辅刚替你查了案。”
吴由己闻言,瞳孔骤缩,他,这是何意?
云家明明都把人葬了,他从哪里去查?莫非是与云家对上了?
“下官……不明白首辅大人何意。”
吴由己攥紧袖中的平安符,那是今日云家埋完人后,他为求自保特地去庙里求的。
也是在回来的路上,这才被人打晕,绑来了此地。
“是吗?”
罗夕年颔眸,忽然逼近,虽然验尸带着手套,但还是染着尸腥的手指在吴由己面前辗转停留。
“本辅记得令尊当年任云州通判时,可是连农户丢只鸡都要亲自追查的硬骨头,”他抬眸,眸中的寒气刺得吴由己牙关打颤,“怎么到了你这辈,连放到眼前的凶杀案都敢葬棺定论!”
“下官愚钝!”吴由己即刻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向绒毯,“此案牵连云州商会、京中要员,下官人微言轻……”
“所以你就把本辅的人拦着,任由他们埋尸藏垢?”罗夕年突然踢翻一旁的矮几,茶盏猛然迸裂!
飞溅的瓷片擦过吴由己脸颊,血珠滚进他因震惊而张开的嘴里。
罗夕年俯身捏住他脖颈,声音轻地像一把割喉软剑,“你可知那孩子如何死的?”
他甩出验尸录,纸页拍在吴由己脸上时,他闻到一股腐尸的味道。
“钩吻毒混合雷公藤,双毒叠加,这就是你断的意外死亡案?”
吴由己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记录册,心下大惊,验、验尸……那尸体不是埋了吗?
难不成他!
他惊恐地看向罗夕年,他正用染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们骂本辅刨坟掘墓有违天和……”罗夕年轻笑一声,将脏帕掷进室中的火炉。
烈焰“轰”地吞没丝帛,照亮了他半张绝美的侧脸,那眸底裂出淡红,“可若遵天道就要纵容豺狼,那这千秋佞名,本辅背一背又如何?”
他身下的衣袍掠过还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吴由己。
足有三息,他才又笑道,“吴大人若还想避责保身、渎职乱判、虚耗国帑,那本辅不妨告诉你,待你死后,本辅连你的棺材一起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