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近了,居高临下,或许不该这样说,因为那眼中空空荡荡,无悲亦无喜。
华烨下意识向后挪动,抵上墙面,被冻得一哆嗦,声音直打颤,“你……咳咳!”嗓子被烟熏了太久,发声像是被砂纸打磨喉咙。
“华烨?”那人问,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华烨一愣,点了点头。
又是几步,那人离得更近,威势像冰雹砸下来,一时让华烨分不清是来救自己,还是来取自己性命——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脚步声停下,随后衣料窸窣摩擦,以及乍然的失重。
“啊!”华烨惊叫一声,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竟被一手抱起,慌乱中打掉了那张贵重的黄金面,见到眼尾那些缠绕的赤纹,妖冶而诡异。
那分明是书中提过的魔纹。华烨一怔,视线落在她领口的金丝剑纹上,等等,这又是……
那人拧起眉头,脸颊红痕未消,看起来极其突兀。
撞破了惊天隐秘。华烨害怕得缩起脖子,僵硬道:“对,对不起……”
“抱紧我。”那人说,一手收剑,重新戴上黄金面,再合力抱起华烨。
她的神情是如此平淡,声音也如此淡漠,但是托住自己膝弯的手是如此有力,贴在自己背后的掌心是如此……温暖。
华烨乖乖依靠在她肩头,听见胸膛之中传来规律的跳动,不知为何,高悬的心稳稳落地。
等到再见天日,一颗心又沉到最底。
现实比想象更为惨烈。房屋坍塌,残骸遍地,偶有半截砖墙矗立,被烧得黢黑,更可怖的是路边大片的血迹,还有那些熟透的,看起来像是脏器的模糊肉团。
一想到可能的来源,华烨腹中翻腾不止。她强行忍下去,挤出几口唾沫润嗓,小声问,“其,其他人呢?”
“大人!”
拐角的岔路口,侍卫急匆匆地跑来,恭敬地行礼,“一切已安置妥当。”
闻言,华烨立刻想到那人能叫出自己名字,多半是爹爹请来的,顿时平复下来,深深颔首,“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那人略一点头,平稳地抱着华烨穿过大街小巷,喧闹声越来越清晰。
不多时,见到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四面人头攒动,华烨正着急地张望着,忽听一声嘶哑的叫喊,“烨儿!”
华重楼跌跌撞撞跑出人群,不顾侍卫阻拦,跪在那人身前,连连磕头,“多谢剑仙大人救我小女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无妨。”
耳畔再度响起她的声音,因离得近显得愈发干净,好似清泉击瓷。华烨被华重楼搀扶着向那人行礼,“多谢剑仙大人救命之恩。”再起身时发现人已走远了。
“烨儿,可有哪里不适?”
华烨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并无大碍。”
“哎,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耽误回家的时间!”华重楼仔细检查,每逢伤处就连连叹息,背愈发佝偻下去,看得华烨心酸不已,连忙摆手制止,“言重了,爹爹没事才是万幸。”
“这妖兽真是该死的!把我们村霍霍成这个样子!”秦婆婆气得跺脚,又直摇头,“罢了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经此一难后,村民越发团结了,互相帮忙修整房屋,重新开垦农田。华烨也得了受益,常有人来探望,兴致来了也愿意坐着轮椅出去转转,闻闻花香。
日子像流水一样逝去,但华烨有了新的消遣——在书铺里寻找有关剑仙的讯息。
就像突然出现在火场之中那样,她突然出现在战场中,继承仙剑无铭,以一人之力退妖魔二族,扶持世子登位,共享王权。
但她并不热衷权术,常年在外征战,守卫边疆,挽救的仙族子民不计其数,因而被尊称为剑仙。
剑仙,持剑救世的仙人。华烨回想那道远去的背影,心想,这个称号,很适合她。
虽然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但见过剑仙真面的恐怕寥寥无几。华烨下意识抚过自己眼尾,描摹记忆里那些诡谲赤纹,决定保守这个秘密。
春去秋来,等到再一次翻开小报,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剑仙叛逃。
怎么可能?华烨翻来覆去地看,确定是这四个字无疑,忍住惊慌接着往下看。
毁坏行宫,私藏狐妖,打伤禁卫,蔑视仙君……一桩桩,一件件,个个都是足以至死的大罪!尤其是最后悬赏的数额,简直触目惊心。
不,不会的!剑仙怎么可能犯下这些罪?一定是……一定是搞错了!华烨急促喘息起来,忽然听见叩门声,立刻藏起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