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华谏饮了太多,酒力翻涌,头脑发晕,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下意识又敬上一杯,含笑道,“还请多多指教。”
强撑着聊过几句,脚下一个踉跄,被人及时扶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人低声说。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攥住护在腰间的手,听得一声闷哼,才发现是席子瑞。
“出去透透气。”席子瑞拍了拍华谏肩头,“剩下的交给我。”他随手从桌上摸过一个干净的酒杯,笑着迎了上去。
现在倒是有点单挑骸骨的风范了。华谏想,顺势倾了酒盏,以换衣为名告退。
弦歌声,叫好声……声声入耳,沸反盈天。
华谏走进林间小道,将这些统统抛在身后。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问自己,缓缓呵出一口热气,注视白雾逐渐散去,那时年轻气盛,总想要证明自己被偏爱、被认可,于是卯足了劲要和人分个高低。
现在却觉得那些都无关紧要。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但能说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以前嬉笑打闹的师兄弟见了他,不再是亲昵的拍肩或打趣的玩笑,而是恭敬的一声“代行长老”,有时令华谏自己也感到陌生。
时日逝如流水,早晚并无差别,每一天都像是同一天,似乎将一直持续到终点。
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忽有夜风吹过,华谏清醒些许,抬头望天,此时此刻,弦月高挂,晚星稀疏,草丛里时不时响起几声虫鸣,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他忽然很想她。
不过华谏自知身上酒气很重,于是脚下打了个转,回到新建的居所。彻底洗漱后,他换下脏衣,躺在软榻上,却辗转反侧。
她怎么能一个人住那么久?华谏想。他分明只在这房中待了片刻,就无法忍受。
再度踏上台阶,心中蓦然腾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一步、两步……这种感觉越来越长,脚步越来越快。
最终,华谏推开门,越过那道屏风,像是跨越禁忌的边界,站在榻前,撩开了绡帐。
她仍然在昏睡,从前是,现在也是,未来或许依旧如此。
而他并无绮念,只是想碰真切地触碰她,确保她还活着,确保那些经历并不是一场梦境。
但在真切地触及之前,温热的吐息扑上指腹,华谏仿佛被烫到般收回了手,颓然跌坐在地。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离开,身体却不愿动弹,华谏干脆自暴自弃,席地而躺,假装回到居所的软榻,不过有些冷硬罢了。
思绪浸泡在黑夜里,沉沉浮浮。伴着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吱呀——”
大约是老天可怜他,一阵风推开木窗,月光飘然洒落,轻柔如纱,笼罩着屏风后的另一片天地,一片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天地。
看了片刻,华谏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被风吹起、垂落在榻外的一缕发梢。
“阿也。”他在心底轻声说,“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