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绮儿选中的人。”树下的女子淡淡道。
果然,云绮给她尾戒就没安好心。阿也腹诽,明明云弈就是引路人背后之人,她还装模作样地强留石磊一大战力,想来是早有准备。
“初次见面,在下云弈。”云弈摘下幂蓠。
白纱轻柔地拂过右脸,无关是与云绮的艳丽迥然不同的硬朗,剑眉星目,而另一半脸尤为可怖,三道爪痕贯穿左眼,一路划直至下颌,深可见骨。
“这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活着走出这里。”云弈抚过左脸伤疤,见阿也波澜不惊,“胆子倒不小。”
“哦?”阿也挑眉,“掌门费尽心思引我来此,难道只为此事?”
云弈隐去笑容,沉声道,“想必你已经见过罪魁祸首了。”
“请指教。”阿也微微颔首。
“三年前,陨星坠落,极境洞开,混元兽横空出世,穆州因此覆灭,但归根结底,那黑气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风穿林而过,悠悠卷起落叶,送往湖心。
阿也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夕阳将坠,山脚下炊烟升起,席……哦不,公子闲站在余晖之中,欲言又止的表情。
为什么要欲言又止?
明明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为什么要连夜赶回华宗,借席子瑞之口告诉她那些隐秘?
公子闲真的……认识她?
额角再度抽痛,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烧。阿也一手抱住头,强迫自己继续深入,她直觉自己是知道的,答案就埋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呼之欲出。
“你能杀他。”
这一句仿佛惊雷降世,脑海里一下空了。阿也猛地抬头,在云弈眼里见到了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的自己。
没有任何质疑,云弈说对了。
因为另一只手早在不知不觉间扣紧袖剑,哪怕她早已忘记公子闲是谁,但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杀意在心头翻涌,几乎化为实质,要将天地倾覆。
强行放松身体,阿也调匀吐息,诚恳道:“请指教。”
“跟我来。”云弈领路。
拨开层层枝叶,视野豁然开阔,对岸的大旗迎风招展,忍冬花时绽时缩,而十六朵烈焰熄灭大半,转化阵法撑起的满月光泽不再。
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引得云弈转头看来,直白道:“你与我想象的不同。”
“什么?”阿也意识到她的话中话,挑起半边眉来,“怎么?掌门以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那草图上的叉,是我添的。”云弈道,“我看到了,你暴虐成性,手段残忍,屠戮那十二人时,连眼也不眨。”
“恶有恶报罢了。”阿也浑不在意。
“你……”云弈盯着阿也,“你轻视人命,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至少在杀他之后。”阿也幽幽道,“难不成掌门期待的是一只不沾荤腥的小白兔?”
片刻后,仿佛达成某种共识,云弈脸上的戒备淡去,目露欣赏,“你心有疑惑,想问便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阿也瞥一眼云弈手中幂蓠,“云间派封锁师祖辞世的消息,而掌门掩藏身形来此,难道是借师祖的身份,震慑往生教?”
“不错。”云弈垂眸,“我本想替师祖安顿晚年,但……”未尽的语意化作一声长叹。
难怪云绮要强留石磊,原来避免见过师祖的他识出破绽。阿也接着道:“那甘棠师姐……”
云弈脚步一顿,再度抬起,“是个聪明人,但太过冲动,贸然前去救人,落入白一之手。”
“白一?”阿也想起那张被自己打碎的硬木面具,“他被古红吃掉了。”
“甘棠和他一样,都是尸傀。”云弈平静道,“但她是由我学那人手法炮制而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