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一开始对华谏有敌意。阿也憋住笑。
“所以不要在意。”云欢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很多人都是孤儿,有的甚至还不如是个孤儿,但那又怎么了?我们在云间派长大,云间派就是我们的家。”
难怪石磊如此敬重云间派师祖。阿也心头一动,“想必师祖自创功法,极为不易。”
“也不是自创……”云欢小声道,“师祖曾与我们提起,她少时曾跟随某位大人,不过学到些皮毛。”
“某位大人?”阿也讶然。云间派师祖力能斩蛟,她所追随的人物想来也是至强者,怎么从未听说过?
“……已然沉睡了。”云欢轻声道。
“这样。”阿也点点头,不再说话,看银镜里的云欢忙得热火朝天。
一炷香,两柱香……终于打理完,云欢大功告成,“真好看!”又嗔怪道,“可惜你总是随手一扎,倒白费这头缎子般的发了。”
这话似曾相识,阿也下意识回答,“我娘去得早。”说罢立刻懊恼,自己怎么能用华烨的事去博人同情?
“这样呀。”镜子里的云欢俯身,温热擦过鬓角,轻轻抚摸阿也发顶,仿佛舔犊的母兽,“真是辛苦啦。”
镜中那张华烨的面容忽然荡起波纹,仿佛又回到不知名的梦里,与莲塘里被涟漪扭曲的倒影对视。
“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篝火肆意燃烧,火光映亮周围一张张或喜或怒或哀或乐的脸,众生百态,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鲜明。
华谏端起酒盏,久不入口,默然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人。
今夜她盛装出席,毛氅拥身,发间缀饰珠翠,眉间描上花钿,全然不同的招摇——招来好几个人问他。
“华兄,令妹可有道侣?”
又来一个。华谏随手将人打发了,饮罢一盏。
大抵她也是被问烦了,索性躲进偏僻的树林,借一块糙石磨剑,佐以酒液润滑,往来复去,再用白帕拭去脏污,揽剑对月,欣赏自己的作品。
其实那剑本就不必打磨,刃端在月色里切出利线,寒光熠熠,冷如三九,但于她似乎是个消遣,不为其他。
平心而论,与自己相比,华烨的长相只能算作中上,身姿更称不上曼妙,但她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磨剑,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华公子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华谏仓皇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洒落了酒盏里的清液,打湿了衣摆,于是借机告辞,“我去换一身。”
穿过鼎沸的人声,华谏钻进重重林影。距离逐渐拉近,他摸到手心的汗水,突然生出一种自投罗网的错觉,踌躇良久,终于叫出那一声,“阿也。”
这一声令她警觉抬头,像是潜伏林中的野兽,随后眼眸一转,鲜活起来。阿也没好气道:“第一,不要这样叫我,第二,有话快说。”
干什么不好,非要上来讨嫌。华谏顿时后悔自己的冲动,尽力掩饰,“你……你明日做什么?”
“芳长老不是下令让所有亲传弟子闯阵么?”阿也疑惑,“你我都算在此列。”
华谏被这态度噎住。真是个没情趣的。他心想,却又恍惚,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等了半天,不见下文。阿也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小烨!”云欢领着一大帮姑娘跑过来,没想到短短几天,就混成了领头羊。
于是他见她收起袖剑,眨眼间变换一副面孔,笑着扭过头,与云欢交谈,仿佛重新融入这世间。
“猜猜这是什么?”云欢得意地展示手中陶罐,不等阿也开口,迫不及待地揭晓答案,“是蜜什香露!”
“上次华公子不是给了我一枚金叶子吗?买完糕点还剩好多零钱,心想不能浪费,就……”
阿也重重咳了两声,打断她。
“怎么忽然咳嗽……啊!”云欢这才注意到华谏,“哈哈……华公子你也在啊?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