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萧和原本还担心自己分不清哪间是婚房,进了院子,便觉一目了然,那间挂着大红帷帐的厢房定然错不了。
他推开门,房内并无红烛,只淡淡一层月光,朦胧的月色中,有一人身着红杉,一手执着木梳,一手挽发,一头青丝尽数泻下。
方才在拜堂之时,他便在幻想,若是那双柔荑落在自己身上,该是何等销魂,虽然那物还不见反应,但心中已隐隐地生出热意来。
此刻他便再也按捺不住,静悄悄走到那人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啊——————”
一声高昂的惨叫划破天际,此处离宴席颇近,众人方才又眼看着大皇子殿下走了进来,只当是有人行刺,立刻便蜂拥而至。
“殿下,殿下!”
侍卫井然有序锁住出口,又举着火把冲进来,房内景象一览无余。
方才还在台上唱戏的小生回到了暂做后台的厢房换装,他那雌雄莫辨的一嗓子嚎得凄厉,此刻仍在道:“殿下!使不得啊!”
褚萧和正扯着人家半褪的戏服,小生正披头散发、魂飞魄散地捂着胸口。
在场的不仅有侍卫,还有赴宴的官员和家眷,此刻要么捂着眼睛,要么捂着嘴巴,默默地转身离去。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褚萧和总算是酒醒了,可哪怕他脸色铁青,手上的粉墨油彩,仍是他方才“玷污”了那名小生的铁证!-
谢枕川虽然早已将坛中流霞醉换作清水,仍是去沐浴了一番,才转身去了东院。
鎏金莲花烛台上红烛高照,婚房内亮如白昼。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红长羊毛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正中的檀木连枝纹圆桌上,除却合卺酒和喜秤,还摆了装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果盘。一旁的花几上是一盆精心嫁接的石榴盆景,还未到夏日,小小的果子裂开一处果皮,已经露出玛瑙似的籽粒。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房中那一张紫檀木千工拔步床,床身宽阔,六柱五檐,每一层檐板上都有极为精美的镂雕祥纹,分别是榴开百子、莲花游鱼、喜鹊登枝、芦苇河蟹,正中央是牡丹花开,两侧又有一对白头翁相依,寓意白头偕老和富贵绵长。
缂丝鸳鸯锦帐被金帐钩挽起,露出里头鸳鸯戏水的绫罗被褥,他的新娘子自然不会端端正正坐在婚床上等他,此刻便拢了那床锦被在怀中,一手掀起了喜帕的一个小角,另一只手翻动着面前的书页,旁边还有一个已经空了的木匣,似乎就是用来装她手中书册的。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梨瓷无所事事,便寻了母亲给的木匣来看,只是才翻开第一页,便听到了谢枕川刻意放大的脚步声。
虽然仪态不太端庄,但是自己已经来不及遮掩了,好在看书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便光明正大合上了册子,放下喜帕起身坐好,“恕瑾哥哥,你总算回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她声音沁甜,满心都是依赖,谢枕川心底越发柔软,快步走了过去,在她身侧落座。
他坐下时带起一阵微风,那喜帕微微晃动,像是被吹皱的一池春水。
谢枕川此刻便只觉那喜帕碍事了,连桌上喜秤也未取,修长手指已经挟住了红绸上所绣的并蒂莲纹,缓缓将喜帕上挑。
漫天的红霞顷刻散去,先是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脖颈,然后是巴掌大小的脸,额心一点翠绿花钿,再配上鎏金累丝嵌百宝点翠凤冠,越发显得肌肤胜雪。
她未施粉黛,惟有唇上点了桃红色的口脂,脸颊处的绯红像三月的桃花瓣晕开,美得不似真人。
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眸中顷刻漾出粼粼波光。
谢枕川不动声色道:“在看什么?”
梨瓷大大方方地拿起那本小册子,“是娘亲给我的,似乎是避火的册子,只是我不大看得懂,这样便可以避火么?”
谢枕川放下喜帕,抬手揉了揉眉心。
沉默半响,他总算是做好了思想准备,朝册子上瞟了一眼。
谢枕川庆幸自己回来得还算早,或者是梨瓷看书看得太慢,总之图上的两人衣裳还算完好,只是身体缠在了一处。
梨瓷侧眸看着他,眸中映出烛光,亮晶晶的,“恕瑾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谢枕川抿了抿唇,故作镇静,“宴上饮了些酒。”
梨瓷像只好奇的小奶狗一样,突然凑近谢枕川的衣襟,轻轻闻了闻,“可是并没有酒气呀。”
他身上的气息干净而清冽,甚至还有一点浅浅的茶香,既香且淡,若有似无。
她仰起脸看着他,凤冠上的鎏金流苏跟着一晃一晃的,在烛光下划出细碎的金线。
“我沐浴过了。”谢枕川解释一句。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自制力,甚至还能按部就班地去桌边取来合卺酒,“阿瓷要试试么,我听闻这合卺酒里是自家酿的酒酿,香甜可口,不醉人。”
他言中所谓“自家”便是梨府,已经入赘了,他语气熟稔得仿佛念过千百遍。
梨瓷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葫芦形状的酒瓢,自然想要试试。
所谓合卺酒,便是一个匏瓜剖成的两个瓢,而后以线连柄,两人同饮一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