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楚奕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常理。他是知道妘校拨给了林妍一千冰卫的,楚奕一直以为那是他向妘校求来的。可这回刺杀与车黎的勘考之乱大军啸营,林妍来信叫他背锅,楚奕就知道事儿都是林妍干的。但妘校又说是妘少主所为……那两个妘氏的小姐楚奕知道,都是打死不接班不成婚不生孩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叫妘校为继承人的事情那么发愁了。
两边的说法对不上,必有蹊跷。
楚奕想到了那日在松原,妘校把那个古怪镯子贴在林妍手腕上一瞬间的变化,林妍与妘校的反应。
虽然匪夷所思,但如果,林妍真是妘氏女?自从林妍去过松原,妘校就再没有念叨他找什么妘氏遗珠了。
林妍冒认过圣文肃公主后人,还曾与他玩笑祖上有亲,说过算起来比他的辈分大……论起来,文肃公主的辈分,的确比他曾祖还要大一层,文肃公主的孙女,他还真得叫小姑奶奶。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被妘校逗了。
被林妍逗了。
甚至十多年前,就被老师给逗了。
什么可怜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要被他送进青楼那种地方没有依靠……老师认下林妍做侄孙女,不是给林妍造出身,而是给桓世子认后人。怪不得老师总耳提面命地教他要对妍儿负责,有时候觉得老师教妍儿比教他还细致耐心……合着不是他的错觉,老师收他这个关门弟子是顺带,给文肃公主培养出来个好孙女婿,才是老师毕生的追求。
明白过来的楚奕,一时失语,又无语又好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但也不能怪妘校,比起来嘴比蚌壳硬的妍儿和老师,楚奕想起来那一日妘公子左一句“配得上”、右一句“烈女怕缠郎”,对他的暗示已然十分的明显了。
满朝文武都很义愤填膺,说要与松原去理论,暗杀林帅还来逼婚,他们妘氏这事不地道,欺人太甚了。吵嚷半晌,等楚奕发话。但不知为何,他们看见,自从松原回来沉闷了一年陀螺一样只知道勤政的陛下,居然乐了。
楚奕沉思了半晌,终于发话道,“备厚礼,有劳冯相亲往松原,替朕,求娶妘氏少主。”看众人惊掉了下巴,而后补充,笑说,“求娶松原的少主,妘妍小姐。”
这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眼下的林妍还在于阿史然讨论怎么给这一场“勘考之乱”善后。
阿史然心疼林妍滑胎又失血,身体虚弱,要她好好坐小月子不要劳心耗神了,都交给他处理。林妍却说不放心,这事情料理不好,必定得引起整个车黎的动荡。
那十八长老与二十二姓,族人姻亲遍布了整个车黎部,甚至其他诸部诸国。庞大的血缘姻亲网,不容小觑。
若是依照车黎部的惯例,这种叛逃出去的,都要严惩以儆效尤。手段不比几十年前对楚氏先烈们和善到哪里,甚至因为是族内叛徒,惩处的更重。
但林妍劝阿史然三思,“法不责众。何况留下来的这些人,都不是参与叛乱的,也被株连有伤天和。又有法不责众的道理,不能逼得太紧了。”
阿史然道,“不像你。”
林妍问他何出此言,“哪里不像我了?”
“以为你搅弄风云,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能逼得太紧这话不像你会说出口的。”阿史然直言。
林妍给他一个白眼,道,“我杀的都是反我的人,这些被牵连的族亲又没有反过我,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史然在给林妍剥红枣,蒸过的红枣据说补血。但是林妍吃东西挑,有核的她不爱吃,红枣皮刺啦嗓子眼她也不爱吃,阿史然真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姑娘,就坐在她旁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一边给她剥枣皮枣核,还有核桃。同理,林妍爱吃核桃,却讨厌又苦又涩的核桃皮,也得给小姑奶奶剥好,不然她不吃。还有橘梗她嫌苦,葡萄皮她嫌涩,石榴籽硬她只喝滤好的汁,挑剔的令人发指。
阿史然可算明白林妍为什么这么瘦了,时常怀疑这姑娘没人伺候她能给自己饿死。
阿史然剥着红枣肉问林妍,“你要放过他们?”
勘考之乱后阿史然发兵追剿叛逃的勋贵,也将叛逃勋贵的族亲都给抓了,足有两万多人,按照犬狄的惯例,要杀掉,或者做奴隶。
“也不好直接放的,不然我们岂不没了威信?”林妍说道,“我想这些被抓的勋贵族亲应当都有孩子,这样,只要他们的孩子,十岁以下的能写出自己与父母的胡汉姓名,十岁以上的能背出一段前些时日书秘处颁布的律典,就可以释放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