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前答应我,会回东宫找我。我有话要同你说,你可是忘了?”
张拙今日和沈弥在东宫暂别,却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来这人,好在张阁老被武安帝拉去商讨建立西厂一事,也没有功夫管他,他便就这样静静地在沈弥直房待到了宫门快要下钥的时辰。
谁知刚刚父亲递来消息,沈弥亲手杀了大长公主,颁旨的太监已经出宫,张阁老交待他抽空去恭贺沈弥升任西厂提督。
张拙料想沈弥没能回东宫同自己见面,怕就是因为此事。
可是他又很快想到,今夜沈弥杀了大长公主的消息一旦传出,朝中言官直臣难免会利用此事攻讦与她,所以他便决定立刻动身出宫,代表父亲来表明态度,至少能换来一些有意投入张阁老门下的大臣不会抓住机会为难作为内廷权宦的沈弥。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入大长公主府,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我怎么会——”
沈弥听完张拙说的,才想起来还有这一档子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出口的话却带着明显的颤音。
“大人!”
她还没说完,马逞却拿着一道封好的密笺递上前来,打断了两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弥搓开信上的蜡封,侧过身借着马逞提过来的羊角灯,才看清纸上的小字。
“朱娘子有难,速来!”
“牵我的马来!”沈弥将纸条丢进灯里的烛火烧了个干净,又忙吩咐马逞,“将我们的人召回来,随我同去!”
“阿…沈督公!”
张拙想拉住沈弥,劝她不要再强撑,有什么事不能交给旁人去做?
可沈弥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府外疾步而去,他向虚空处伸出的双手什么都没能抓住,只感受到夜雨落肤带来的一片冰凉。
原本呆立一旁的小冯公公却在此时夺过老太监手中的伞,紧追了几步,喊道:“沈督公,咱家这边事可还没办完呢!”
不等他再努力地试图赶上沈弥的脚步,一道黑衣身影便挡在身前,止住了他徒劳的喊声。
“小冯公公,沈督公点了属下陪您办事,之后也由我送您回宫,您不必担心。”
冯云云抬头看见一脸老实样的赵歇,心里不由更来气,沈弥走就走吧,还留下这么个不顶事儿的木头桩子,这不是成心让他只能先行回宫?
小冯公公如何想,沈弥再没心思去管,此刻的她只夹紧了马腹,正飞速地朝霄华楼赶去。
雕羽制成的外氅隔绝了细密的雨丝,给马上疾驰的沈弥带来了一抹暖意。
这是顾西北之前送她的,因为那日在从京郊大营回城的路上,她打趣了他雨天穿的鹤氅,说他总有些自己没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多拿出来给她长长世面。
没想到他隔日就送来了这件雕羽外氅,还特意交待了阿宽——每次出门都要替她备着,沈大人自己是个不会操心的。
沈弥早就猜想到朱娘子是顾西北手下的人,却未料到今日会有人趁顾西北不在上京,就要对朱娘子下手。
她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抽手拢了拢翻飞的外氅,在眼前出现熟悉的街景时,猛地拉住了缰绳。
随着一道骏马嘶鸣声起,霄华楼门口嘈杂的人群散开,沈弥瞧见了被几个东厂番子按住的朱娘子。
“啪,啪啪!”
扬起的马鞭破空声打破了这瞬间的安静,那几个往日在楼海跟前儿献媚讨好的番子瞬间便被沈弥击倒在地,捂着脸嚎着痛。
“楼海,你今天给本督公唱的又是出什么戏?”
“督公?”
楼海还没收到沈弥已经升任西厂提督的消息。他只是刚得知大长公主已经被其杀死,生怕沈弥得势后就要清算他和师父,所以这才跑来霄华楼,想着先将朱娘子捏在手里,让凌山那狗东西不敢再乱说话。
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旁的马逞便走上前踹在他的膝窝,说道:“大胆!督公所戴面铠乃是陛下亲赐,如天子亲临,你一个奴才还敢站着和我们大人说话?”
楼海被踹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正欲出口辩解之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在楼海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又带着他赶忙伏地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弥懒得再看这两人做戏,只先下马走去了朱娘子身边,亲手解开了她身上绑着的绳索,又扯掉她嘴里塞着的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