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岫所说的事情倒与她从书信里得知的,基本吻合,尽管细节上因为角度不同而叙述得略有出入,但整体轮廓是相差无几的。
比如崔清婉确实有过求死之举。
只是云岫并不清楚,李澈并非与崔清婉相看两厌,反而是李澈在乞求、在动摇,所以才总是红着眼眶不欢而散。
但计划还是推行了,所以云岫才会有一切是被杜玉瑶挑拨的误会。
她不免代云岫向杜玉瑶又怀了几分歉意……但对杜玉姿除外。
这样看来,云岫视角下,崔清婉意外流产一事应是没有偏差的,毕竟她说了,怀孕这事,唯有她们主仆二人知晓。
所以只是意外吗?
那云岫所说的反常之处是否可信?
小世子……桓王府……杜玉瑶……
这三个词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让她沉重叹息。
一道由祈福绸带撕开的真相裂口,必须由她亲自去探个究竟。
而那日在盛王宴会上“捡拾”的香囊——其实是被急于求和的李澈硬塞给她的。
原先她只觉得这香囊烫手,不知该经由何种方式交还才好,怎料想,此刻这香囊竟能顺势成为她这位“前王妃”踏足桓王府最合适的理由。
果然,此一时、彼一时。
“距桓王府还有多久?”她对着车外询问,暗压焦躁。
“回郡夫人,就要到了,已驶入安兴坊内。”车夫答道。
应槐灵直起腰,理了理衣襟,尽量遮掩住自己顶着夏日烈阳而生出的疲惫。
云岫坐在她身侧,这丫头自离开寺院便一直垂着头,双手也紧紧捏拽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没有再哭,只是沉默,那沉默里浸透了化不开的自责。
偶尔马车颠簸,她身体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仿佛惊弓之鸟,直惹得一旁的晴眉嘟着嘴巴为她顺背。
应槐灵没有刻意安慰,只是轻轻将手覆在云岫冰冷的手背上片刻,无声,却传递着她的理解与抚慰。
桓王府的朱漆大门依旧巍峨,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泽,像一张精雕细琢的、毫无温度的华丽面具。
门人们显然认得崔府马车,更认得这位曾经的桓王妃。
一个年长些的门子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与同情,甚至还带着点旧日里的恭敬,下意识地就要躬身请安。
另一个年轻些、眼神活络的,则迅速抢上前,脸上堆起最寻常的廉价假笑,眼底却藏着几分轻慢和审视,语气带着刻意疏离:
“哟,这不是……崔郡夫人么?不知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应槐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她扶着云岫的手下车,仪态从容、未见怯恼。
云岫已敛去方才颤栗惊惧的模样,在外人面前,她从不折辱自家四娘的风范。
云岫声音清越平静,颇有高门大户家的姿态:
“有劳通禀,云中郡夫人崔氏,特来归还桓王殿下遗落之物。”
那年轻门子迟疑了一下,与年长门子交换了个眼色,才转身进去通报。
等待的片刻,空气仿佛凝固,王府门前的石狮威严地俯视着,投下的阴影浓重而冰冷。
应槐灵倒是平静坦然,可云岫下颌却始终扬着,刻意地高傲。
很快,一个身着管事服饰的妇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