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真没用!
沈疏香刚跨出裴时与房门,方才止住的眼泪便又哗啦流了满脸,她脚步虚浮地走在将军府中,这番狼狈的模样引得站岗的侍卫频频侧目。
她胡乱抹着眼泪,原本平整的衣袖被擦得皱皱巴巴。
她愤恨地逼问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因为裴时与的那个吻让她感觉羞辱么?可是从那天夜晚到今日清晨,从羞愧到羞辱,两者间的差别,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彼时不清醒,此时清醒么?
那夜心跳之快,几乎冲出胸膛,原不是她所以为的药物作用。她的身体总是比她的脑子更快做出选择。
冷风一吹,眼睛脸颊刺痛不已。
沈疏香丢了魂般地走到将军府门口对面的算命小摊上,颓然一坐:“近日诸多不顺,请先生为我解解惑吧。”
这算命小摊已经在将军府门口多日,算命先生是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平日里生意还不错。
他见惯了前来算命之人惨兮兮的模样,并未多打量失魂落魄的沈疏香,只铺开宣纸,淡淡开口:“姑娘的生辰八字。”
这样一个简单平常的问题等了许久都不见眼前人回答,他疑惑抬头,重复问道:“姑娘的生辰八字?”
沈疏香神色未变,眼睛盯着桌上空白的纸张,在催促下才答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他爽朗一笑:“姑娘眼神闪烁,不愿说真话。”说着捋了一把稀疏的花白胡子:“但也无妨,姑娘且将右手予老夫一观罢。”
这次并无抗拒,沈疏香很乖顺地伸出了右手。
一道长疤横亘在手心,生生切断了掌心的纹路。
他倒吸凉气:“这……可否一看姑娘左手?”
左手亦然。
一双手平摊在他面前,掌心两道疤相对,一看便知是长刀划过的痕迹,他从未看过这样的手相,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沈疏香瞧他迟疑不语,收回了双手,挺直脊背:“那……那先生看看面相罢。”
可这面相也不太好看……即便她强撑着睁开哭得发肿的眼睛,满脸泪痕也早就掩盖了她原本的模样,曾经的美人面,剪水秋瞳,如今只剩两只桃子。
“姑娘如此伤心,想必是……为情所困。”
“姑娘命格空茫,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竟从未见过这般无根无源的命数。”
“依老夫看,姑娘大概,并非此间人罢。”
简单几句话,如平地惊雷。
话音刚落,沈疏香倏然起身,连带着桌子摇晃,茶水从杯中溢出,洇湿了桌面上的一沓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将纸挪到另一边,摇头笑道:“姑娘既是借东风而来,终究要随流云归去,那些红尘牵绊……”他听到眼前人陡然急促的呼吸声,叹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说清楚,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摊子!”沈疏香突然倾身揪住他的衣领,嘶吼声引来不少人围观,“你说我不是这里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该怎么办?”吼叫渐渐化为哀求:“你能不能告诉我,哪怕是一点点,求你了……”
“姑娘的来处即是去处,如何来,就会如何走,带不走任何东西,那些牵挂……只是为自己徒增伤怀。”
揪着他衣领的手骤然松开,沈疏香脸色灰败,似乎在强迫自己认命:“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知道……”几句话说得悲戚,令人心底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