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天之骄子,他岂能接受得了自己成为一个废人?加西亚愤怒到了极点,他浑身颤抖着转过了头,想要咬下路远寒沾血的指节。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不闪躲,反倒顶着加西亚的牙尖将一只手塞进他口腔中,顺势掐住肉根,将那截碍事的舌头拧了下来。
那块温热的肉躺在他掌心中,还在微微起伏。
路远寒随手将加西亚的舌头扔到了地上,细长的触须从他指尖下一根又一根涌入了四肢的断面,就像插在肉瓶里的花枝,不仅替加西亚止住了血,避免他休克而死,还在不断往少爵阁下身体内输送着营养,以维持他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当然,要想扮演好加西亚·安东尼奥这个角色,还需要他的一部分记忆。
路远寒攥着加西亚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黑色细须正顺着鼻腔一直上涌到脑部,触碰到颅内庞大而又脆弱的神经脉络,虽然只能掠取到少量记忆,对路远寒而言却也足够了。
隔着闪过的片段,他看到年少的加西亚伏在伯爵膝盖上,正为宠物的死感到伤心欲绝。
安东尼奥家的掌权者垂下了头,将一只钻石切割而成的小鸟放到他掌心里,说加西亚,以后还有无数财富、军火以及整个缉察队等着你继承,到了那时,所有人都要敬畏你,爱戴你,将你视作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一只鸟无足轻重。
一只鸟当然算不得什么,路远寒不禁想道,但加西亚手上的这只熠熠生辉,就算从表面削点碎屑下来,也够下层人烧上一整个冬天的壁炉。
很快,路远寒就发现,加西亚刚结束马术训练,任由随身侍从帮着擦去面上汗水的时候,他正在地下墓穴满身是灰地逃窜;加西亚微笑着在成年礼上致辞的时候,他正处在杜菲尔德的掌控下,只能待在冰冷的休眠舱后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比起他那充满黑暗的人生,加西亚简直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还好,以后这种生活就属于他了。
路远寒从加西亚身上搜查出了他的签证、录取通知书,以及名下财产的账户,还有一封保存得颇为完好的信。
那封信上写着十天后将有专人来接加西亚前往帝国理工学院,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十天,路远寒微微皱眉,看来得加快行动了。
他垂下视线,将已经记录下加西亚面容的幻影覆盖在了脸上,那道透明无色的伪装像是一层水光,让他的眉眼逐渐变得英挺而深邃,颧骨朝内收紧,轮廓也更为流畅——和西奥多·埃弗罗斯相比,这张脸看起来轻佻而又优雅,就像灯光下耀眼的宝石一样。
路远寒对少爵阁下的做派太过熟悉,他甚至不怎么需要模仿加西亚,就将那种道貌岸然的气质复现在了自己身上。
“滴答……”
浓稠的血水落了下来。
隐蔽而狭窄的空间里,加西亚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年轻人,错愕的视线附着在路远寒身上。那张脸就像是从他面部拓下来的,即使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他下意识张开了嘴,似乎想对罪魁祸首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舌根已经被路远寒绞断了,加西亚无法发声,便只能亲眼看着对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伸手合上行李箱,让他的视野陷入黑暗之中。
好在行李箱的尺寸够大,能够塞得下一名折断四肢的成年男性,否则路远寒就要考虑只带加西亚的人头回去了。
换上加西亚的外表后,路远寒的唇角总是不自觉噙着笑意,定格在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他不仅披着少爵阁下的外套,还将对方的私人物品一并携带在了身上,蒙着灰的十字架挂在胸前,被他漫不经心地擦去了上面沾到的血渍。
很快,他就带着行李箱来到了驾驶室。
加西亚名下的这艘飞艇上设置着严密的安防措施,不会轻易坠毁,刚才宴会厅内的重大事故并没有影响到这里,路远寒推门而入的时候,驾驶员正靠在他的位置上抽烟。
显然,他对外面的惨状一无所知。
“少爵阁下……”
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在看着,驾驶员顿时打了个寒颤,将还没烧到头的烟蒂扔在脚下碾灭,摆出一副专心工作的态度来。
路远寒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他的视线越过惶恐的驾驶员,落在显示着当前位置的仪表盘上,发现他们已经驶出总部有一段距离了。路远寒当然不可能载着满船死人重新返航,那些尸体损毁得太过严重,没办法被他穿上去“起死回生”,必须得想个办法处理当下的情况。
怎样才能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十天?
路远寒沉思片刻,最好的办法就是销毁证据,制造意外,让加西亚在旁人眼中变成一个下落不明的状态。
想到这里,路远寒微微一笑,他前面顶替别人身份潜入宴会的好处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安东尼奥家的成员离奇死亡,和西奥多·埃弗罗斯又有什么关系?
路远寒对着驾驶员开口吩咐道:“在最近的降落点停下。”
“是,少爵阁下。”
驾驶员内心虽然疑惑,却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随着他拉下操作杆,让飞艇逐渐偏离原定航线,驾驶员不由得犯了嘀咕……对方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甚至都飘到了他鼻尖下,也不知道刚才宴会厅中发生了什么事。
倏然间,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那种触感相当危险,驾驶员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下来。
这位少爵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驾驶员不自觉握紧了舵盘,他指节攥得发白,掌根下沁出的汗意濡湿了一小片区域,路远寒流露出的威压让他错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然而那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了驾驶室。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