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悠悠和郭暖律在马车里彼此对望的时候,唐约负责驾车。
高悠悠在顶上端坐,而郭暖律在车内整理仪容,试图变得更像兔爷一些的时候,唐约依旧在负责驾车。
高悠悠在车内换上郭暖律准备的稍贵一点儿的衣衫,让整个人显得柔和些,而郭暖律在一旁悄悄看他的时候……
唐约依旧依旧在负责驾车。
但是驾车的心情还算不错。
毕竟有戏看,有两个白天仙黑天仙一般的美人在他面前表现得亲昵又扭捏,别扭又亲密,有高悠悠这个不想当兔爷,但是答应了郭暖律就认真地全力以赴地去演去做的人,有郭暖律这个明知自己可能只有十日寿命,且明知这结果是对面那人造成的,还在那儿眼神明亮通透的人在。
那他的心情也很难出错。
真可爱,真可悲。
真是可亲可怜的一对啊。
可是,自以为真善良的唐约的心情,终究还是出现了滑坡。
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苗山寨。
越接近,越能看到以下人群。
被夫家赶走以至于无处容身的弃妇,被婆婆打骂愤而出走的女子,急着私奔的情人们,互相搀扶的兔爷和契弟,被辱了身子折了嗓子无处可去的戏子,在行业里搞坏了身体不得不退下来的男妓和小倌,有异装癖喜欢乔装成女子的男子。
一路上全是。
越是靠近苗山寨的路上越是。
各色人群,各色的无奈与彷徨,各色的悲哀与希望,各色的暗怀与鬼胎。
那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会想到收留这些人?
唐约有这样的疑惑,但他按住不说。
高悠悠有这样的疑惑,他就直接问了。
“郭暖律,那寨主是个什么人?”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只有十日命,且是由自己喜欢之人造成的,郭暖律就变得有些急躁,比如唐约的故事他都不爱听,唐约的问题他也并不总是答。
但由于这问是高悠悠发的,他就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寨主叫做苏意府。“
这曾是个世家王侯的公子,结果世道中落举家被抄,自己也落得个无亲无故无余财的下场。
给自己曾经的同窗好友接济了一段时间,终究不济,就去当了戏子,红了段儿时间,和男妓搞上了,自己的手艺下降了,不红了,就也去当男妓。
之后常披上女装,当了男妓也不忘在馆阁里登台、戏台下演戏,又红了,又被同行陷害了,这时想起自己还有一身武艺,自己和那穷山恶水的苗寨里还有一些家族过往的联系,他就来了这勉州附近的苗山。
来了就来了,来了还慢慢积攒人心,靠着长袖善舞,口有玲珑,腿合有度,靠着他擅长用毒,却不用毒去害人而是去保护庇护人,他就慢慢地做成了苗寨的主人。
他因过往的经历,也有心收留这些被夫家、被社会、被同道所不容的边缘人。
郭暖律是这样陈述的。
唐约则是这样感慨的。
“我本觉得这当山寨领袖的出不了好人,好人就当不了山寨领袖,可是这人……好像真是个好人啊。”
郭暖律道:“这年头,不去打家劫舍祸害底层已是好的,还想倒反天罡去庇护底层、托举底层的,不是好人又是什么?”
高悠悠以一种轻讽的语气说道:“可是……你口中的这个好人却是一个用毒的高手,枕塌之间吹出的枕头风都是有毒的,把你吹死也未可知呢。”
郭暖律瞪了他一眼,凉笑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上去很像是喜欢和人睡在一个枕塌上的人么?我怎么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