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安立刻心领神会。
起风了,阵阵凉风捎来细细雨丝,如烟似雾的湿气笼罩着街巷。
小满轻声细语说起陈家的事情,从陈父自尽以证清白,陈母随丈夫而去,大哥如何惨死,到陈令安发誓要洗清父亲的冤屈……
具体情况她也是一知半解,但从今日初见,她已看出来陈砚宁是个善良心软的女孩子,处处以别人为先,柔顺得近乎没有自己的见解,轻易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她在陈令安身上加了很多悲惨的故事,诸如如何挣扎求生,如何忍辱负重默默调查当年真相,更是重点描述他如何帮方妈妈洗清冤屈。
总之怎么惨怎么说。
小满讲完了,看着垂眸不语的陈砚宁,她没有再开口。
到处静悄悄的,只有马蹄敲在石板上的丁丁声。
沉寂中,陈砚宁轻轻抽泣了声。
小满心中大定。
马车轻轻一晃,停下了。
小满率先跳下马车,笑嘻嘻道:“到家啦!”
陈砚宁细声细气说:“老太太病着,太太也不得空闲,今儿先不回禀我的身世了,改日,改日……”
她看着眼前的陈宅一怔,“这不是我家。”
“这才是你家。”小满笑道,“快下来,我举车帘举得胳膊都酸了。”
“呀,对不住。”陈砚宁急急忙忙往下跳,都没看到脚下的马凳,要不是陈令安一把抱住,肯定会崴脚。
小满现在已摸透了她的脾气,赶紧用轻松欢快的语气缓解她的抗拒和尴尬:“不愧是亲兄妹,换别人根本注意不到,就是注意到也做不到。”
说着一捅咕陈砚宁,“在赵家可没人这么关心你吧。”
陈砚宁想说有的,虽然老太太严厉,太太冷淡,但老爷对她还是蛮好的。
小满像看穿了她要说的话,讥诮一笑,什么都没说,却让陈砚宁脸皮发烫了。
细细想来,老爷对她的好,都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候,从来不会在人前对她有任何的偏护。
不过她还是不想他们说老爷的坏话,“我是老爷的通房丫鬟,连侍妾都算不上,老爷如果维护我的话,就乱了纲常尊卑了。”
陈令安忍着怒气冷冷道:“你还没及笄,他要是有半点人性,就不会收你当通房!”
陈砚宁怕他,不敢言语,因悄悄问小满:“不及笄就不能伺候老爷吗?”
小满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这话也不禁脸皮一红,随即正色道:“收养我的阿婆说过,女子不能太早出嫁,身子骨还没长成呢,至少要十六岁以后。我问你,赵橧太太几岁嫁进赵家的?”
陈砚宁又是一怔,好像是……十九岁。
小满又问:“除了正妻,赵橧只你一个?有没有别的妾室通房,她们都多大?”
老爷一妻四妾,除她之外,还有两个通房,她是最小的。
她嚅动下嘴唇:“老太太说,老爷是太喜欢我了,才……”
“听她放屁!”小满翻个白眼,“真喜欢一个人,怎舍得她为妾为奴?你爹爹只你娘一个,我姨夫平阳侯世子也只姨妈一个,教我的林亭先生也只林姨一个,他们只有彼此,那才是真喜欢!”
这样的话陈砚宁头一次听到,不禁呆住了。
凉风阵阵,细雨密密,三人的头发衣服都潮乎乎的。
小满赶紧拉着陈砚宁进二门,直冲正房大院,“你记得这里不,这是你爹爹娘亲住的院子,喏,这就是你哥说的三棵树。”
得益于蒋夫人,正院收拾得干干净净,摆设还是原先的摆设,也保持着之前的位置。
看到庭前三课树的那一瞬间,陈砚宁身形晃了晃。
“倒、倒了一棵。”她抚摸着倒下的松树,声音发涩。
小满和陈令安立在廊下,谁也没说话,默默望着徘徊庭前的陈砚宁。
她看看树,在树下的残缺的石桌前站了会儿,推开东厢房的门,在小床上坐了坐,拿起藤球晃晃,听见银铃清脆的响声不禁笑了。
接着去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