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碌碌,龌龊肮脏,本就无趣得紧。
煞气翻涌间,一股杏花的气息隐隐飘来,他忽觉指尖传来暖意——
低头看去,少女莹白的柔荑正轻轻地拢着他的手,温热的指尖蹭过掌心的刀茧。
霍骁瞳孔骤缩。
这女子竟真的不怕他。
在他漫长孤绝的人生中,只有阿姐和祖父曾这般亲近过他。
阿姐的仇他已用回鹘全族人的性命以血偿还。
而祖父的债——苏家那些人,姑且让他们多活两年,待来日他灭了燕朔,定要叫他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偌大的世间,他寥寥独行,孤独如影随形。来时路荆棘满地,他栉风沐雨,将一颗心炼成了铁,再无人能进。
此刻手上柔柔的暖意,这种感觉…很陌生。
霍骁素来厌恶他人近身,明知该立刻挥开,指尖微微动了动——
鬼使神差地,他却没那么做。
*
她歪着头,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叫什么名字?难道要我一直喂来喂去吗?”
似是随口一问。
晨光斜斜照进她清亮的眸中,净得能映出他的倒影。
男人绷紧的肩背一松,望着对方腮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他怔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答道:
“霍骁。”
话音未落便暗自蹙眉,明知这女子狡黠无比,自己怎得吐了真名?
“是萧何的萧么?”
她歪着头,指尖绞着衣角,衣袖被他揉出细碎的褶皱。
霍骁下意识地更正,“骁勇善战。”
话音甫一落下,他眼底掠过一丝罕见的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
却见她忽然仰起小脸粲然一笑:“悠悠山川,骁骁征遐。取这个名字的人,定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吧?”
霍枭身形骤然一僵。
当年阿姐拉着他的手在沙地上写下“骁”字,“咱们阿骁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征战沙场、马踏山河!”
“好!阿骁要做个男子汉!”
稚童清脆的应答声言犹在耳。
此刻那句话却如钝刀般剜过心头。
那一年他才七岁,祖父和阿姐都还活着。
二十多年过去了,在他的刻意遗忘下,长辈的那些叮咛与爱意早已逝落在岁月的长河,而今耳畔再听到这一番言语——
阿姐温婉的眉目竟与眼前这女子澄澈的容颜重叠交织,恍惚间似故人立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