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渔眸光掠过他,这是要旧事重提了。
她轻笑,“将军谬赞了,不过是侥幸蒙对,全赖天公作美罢了。”
见她将一切归咎于运气,朱祉叡笑了笑,手指在木案上轻轻敲击,“百夫长的运势的确了得啊,竟能险胜未尝一败之人。。。。。。”
苏渔眸光一片澄澈,仿佛没听出他的讽意,"依在下愚见,这博戏之道,原就是九分天意、七分胆色,每消耗一分,便会折损一分精气,倒不如就此收手,自此专心尽付正道。。。。。。"
朱祉叡眸底掠过一丝惊诧,“哦?你竟有此决心?”
苏渔闻言莞尔,"信与不信,全凭将军。我守得本心即可。"
朱祉叡微微一怔。
少年不过静静坐着,那股宁和自在的气度,周身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竟教人移不开眼。
明明披着草包的皮囊,却透着松筠之节。
他心底忽如投石入水,荡起阵阵涟漪。
苏渔款款起身,朝朱祉叡行了个揖礼,“将军该问的想必都已问尽,属下告退了。”
见他仍怔忪不语,她便朝门口行去,待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音量不高,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苏渔。”
她身形一滞,这是阿兄第一次唤她名字。
“以祝无咎的品性,此人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日后你当还是。。。。。离他远些。”
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听不出丝毫起伏。
她愣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是。”
说罢掀开帐帘,消失在门外。
营帐内重归宁静,朱祉叡凝望向苏渔消失的方向,良久后才垂下视线。
夕阳西下,朱棠衣沿着青石小路徐徐而行,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品味咀嚼,思绪久久难平。
肉身化魂、魂魄重生,惊马遇险,霍骁的杀心。
四次,她本该死了四次,却次次都从鬼门关折返。
莫非这便是冥冥之中天道的眷顾?
朱棠衣独立于暮色之中,却如同置身云雾深处,心底蓦地生出无数迷惘,前路杳杳,竟不知该如何将这一颗心安放了。
当年因着满腔恨意,魂魄方得凝聚不散,而今恨意皆已消散,自己却仍如一抹幽魂般游荡在这人世间,只觉得四顾茫茫。
天地之大,竟寻不出半点值得驻足的缘由。
*
亲王府,楼台水榭。
临水而建的戏台上,丝竹管弦悠扬,旦角莲步轻移,眼波流转,水袖翻飞间,哀婉的唱词逐波荡开:“袖褪清寒,剑添新胆,菱花暗,十二年来,不识春深浅。。。。。。”
台下主位上,祝无咎一身玄色常服,他斜倚湘妃塌上,衣襟微敞,锁骨隐隐露出。
那道伤疤狰狞地横亘在左侧脸颊上,从眉骨斜斜划至下颌,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他眼帘半垂,指尖随着台上唱腔轻叩扶手,似在凝神听戏,目光却穿过晃动的光影,落在了虚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