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心理很奇怪。
好吧,我是说,人类的心理有一套非常复杂的运行系统。比如,我似乎已经无法对凯厄斯产生一种原始的求生的忌惮。
他站在我面前,表情说不上愉悦,但比起一贯的冷漠阴鸷,此时显得更轻松,应该说,更加耐心和理智。
而我,全身湿透,头发里又是沙子又是泥水,左边的袖口,那里还沾着床底的蜘蛛网,我的牙齿和嘴唇忍不住地抖,胃也在抗议,每过一会儿,就发起一阵隐痛。
“你想说什么?”我问。然后就开始寻觅一把椅子,我需要一把椅子,我已经站不动了,椅子,椅子,让我看看它在哪里。
噢,在那。
但是他挡住了过道。
我非常小心地、试探地把一只脚迈过去,然后偏移整个身体的重心,很好,快了——
“凯厄斯。”门忽然被敲响,是德米特里。
“我要向你禀告一件事。”
凯厄斯盯着我,我从下往上看,他的嘴角是向下的高傲的弧形。
“说。”
趁他开口的间隙,我完成了整个挪移。
“关于您曾下令追捕的圣马力诺逃犯,丽贝卡——森林里还有她残留的痕迹,我的感觉不会出错,尽管联系已经相当微弱,但我笃定——”
“她一定在那儿停留过。”
凯厄斯的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头又缓又随意地朝向我这边,他纯色的黑袍在滴水——“嘀嗒”——“嘀嗒”——
“是吗。”
疼痛在他眼神射过来同时逃窜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愈来愈快的心跳。
丽贝卡给我的那一张半掌大小的卡片突然坚硬起来,立刻充满了危险的分量,隔着我口袋夹层薄薄的一层布料,直抵着我的大腿根。
我低着头,尽力隐藏自己的神色,我一定得咬死说不知道,事实就是这样,我只听说了那起野兽伤人的事故,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丽贝卡没有来找过我,她只是恰好在附近捕猎,毕竟她正在……逃亡。
正当我抬起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只见一条柔软厚实的白色浴巾向我横空飞来,像张温和而毫无攻击性的巨网,劈头盖脸地网住我,世界一下子静音,只有我和我的呼吸留在小小的密闭空间里。
我睫毛上的水滴被吸走了。
如此安全。
但好景不长,突然,外面有个力量开始拽,拉,下扯,呼哧一下,安全的白色罩子从我眼前脱落,一张无比优美的脸贴近我,他睫毛上的水珠在闪烁,粉红的嘴唇一点一点掀起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全部,告诉我。”
反应过来,我立马后仰,远离他的嘴唇和睫毛,但他压着浴巾,现在那块布真就变成了一张网,我两手并用把它从我身上扒拉下来,整个屁股往后挪。手,一下子按在那张卡片上,我又扯了浴巾过来盖住我的口袋。
“不要试图欺骗我。”说着,他突然拾起浴巾的一角,我以为他发现了口袋的秘密,手用劲不让他扯去。
凯厄斯低头看了眼我的手,“放开。”
“我冷。”我手下发力。
一丝极其细微的不高兴掠过他的眼底,手一个用力就把浴巾夺过去。
正当在我心死的时候,那块布忽然按在我还在滴水的头发上,还有他像石块一样坚硬的手,正隔着浴巾,抵在我的胸口。
“你可以选择说谎,但你的心脏可不会。跳地太快对你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