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让付骁平毛骨悚然,回想起来,廖鸿那王八出事的时候,青衣确实不在房里,颂琴说是小姐觉得府里憋闷,想要出去散散心。
清儿随他练拳也有些时日,身体已经大好,愿意出门是好事,他就没多管束。
现在听宋岑寂话里的意思,清儿出门时竟被他手下撞见了?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问题是,两人之前没打过照面,自家女儿久居深闺,怎么可能认识。
可再转念一想,又惴惴不安起来,要这么说清儿跟谢砚也应该没什么交际,可他不也照样上门探望。
付骁平经宋岑寂一诈唬,拿不准虚实,心知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咬死不认,顺带再把话带给青衣,向她探个底。
“小女早已病重,哪有余力出门看热闹,王爷应该是认错人了。”付骁平说着,朝吴管家使了个眼色。
吴为接收到,趁婢女上茶的功夫,悄然退出厅外,往远香堂疾步而去。
灰色衣角在厅门一闪而逝,宋岑寂收在眼底,不动声色,端起茶轻抿:“是吗?可那日瞧身形确是小姐,不瞒国公,我这侍卫天生的一双鹰眼,凡是他看过的绝不会错。”
顺着话付骁平抬头看向他身后侍卫,影二站的笔直,将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对铜铃似的,一眨不眨,心下得意:老头,瞧见没,我眼神可比你强多了!姓谢的算什么东西,论牛叉,还得我们主上!
到这时,他还在对站在门口吃冷风的事耿耿于怀。
付骁平见这侍卫确实目光炯炯,深感棘手,脸沉下来:“王爷此话实在荒谬,小女深处闺中,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手下侍卫又怎能认出她的身形?”
两人这边打着拉锯战。
而此刻的远香堂里,青衣正在苦练茶艺,小炉上沸水咕嘟咕嘟直顶壶盖,听到吴管事来报,长乐王上门,正觉奇怪,不是说了三月三完活儿吗,怎还带上门催进度?
吴管事神色郑重,继续道:“小姐,老爷的意思是想问问,你跟那长乐王之间到底见没见过?”
见没见过。。。。。。
青衣脑中像是炸了烟花,顿觉不妙,丢下手里的杯杯碗碗直奔前厅而去。
果不其然,刚到前院,就见敞开的门厅里,宋岑寂眸色深深,唇角勾起笑意:“不瞒国公,我与小姐确实见过面,那夜。。。。。。”
“恩公!!”
话还未说完,一个箭步冲进来,青衣伏跪在宋岑寂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恩公啊,小女没想到还能有再见恩公的一天!”
宋岑寂看着紧拽自己下摆的人,眉梢一挑。
众人都满脸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幕,青衣手里捏着帕子,拢在嘴边,娇弱无力,一口一个恩公,叫的好不凄惨。
付骁平愣了半晌,回过神,赶紧上前将人搀起来:“清儿,你唤他恩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愁肠百结:“女儿向爹告罪,此事还得从女儿被推下水说起,当时知道廖鸿与林婉婉有私情,便欲退婚,细想婚事乃太后所下,不会轻易收回,万念俱灰,便想趁夜投江,免得让爹难做。”
“恰好遇得恩公,他将女儿救下,得知事情原委,答应会想法助我退婚,叮嘱我要好好活着。”
付骁平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太后哪儿请旨退婚屡次碰壁,宋岑寂却从皇上哪儿要来退婚旨意,当时他只顾怀疑宋岑寂心思不纯,没想到中间竟还有这段曲折缘故。
“清儿,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跟爹说啊!你这傻孩子,糊涂啊!”又想到宋岑寂是为了她的病上门,莫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便问:“那你的病是。。。。。。”
事已至此,青衣只得顺手推舟,继续给宋岑寂往上戴高帽,哽咽着:“恩公提早跟我通信儿,透露太后有将林婉婉认入府中之意,我得了消息,心里有准备,便使出装病这一招。”
“恩公,你说是吗?”
这柔婉的音腔里,藏着一抹咬牙切齿的愤意。说啊!你个红蛋!
旁人或许听不出,但宋岑寂听得真切,幽晦的眸底闪过一抹亮色,他缓缓起身,迎上付骁平的目光:“小姐说的半分不差,那夜的事因怕累及小姐闺誉,怀真便未提及,若非担心小姐再受刺激,此番也不会登门叨扰。”
绕来绕去,一贯看不上眼的人,竟对国公府有大恩。
付骁平对自己过去门缝看人的做法深感愧疚,双手合拢,长揖作礼:“老朽待小女写过王爷救命之恩。”
能承他这份大礼的,这世上实在寥寥,宋岑寂赶紧双手扶起,神态谦卑:“怀真虽不羁,但早已仰慕国公神勇,只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国公切勿放在心上。”
“今日登门也就是看望小姐,见她无恙,便放心了。”
见他如此说,付骁平越发感动,之前的轻蔑、不屑已经彻底抛到九霄云外,叹道:“实话说,我与王爷一见如故,不如今日王爷就留在府中用饭,我这就派人张罗,顺便开一坛好酒,你我痛饮一番。”
青衣都快火烧眉毛了,左看又看,照这样下去,两人不会要拜把子吧,仇家变义父,不要啊!还不如直接给她来个痛快!
“父亲!王爷抽空探望,眼下国公府尚未安稳,再将他牵扯进来,实为不妥。”青衣一把握住付骁平的手臂,正色道:“女儿可否引王爷回内院单独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