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抬起脸,也不知是不是失去过神智的缘由,他的眼睛如今显得尤为清澈剔透,像是琉璃珠子,“嗯?”
李照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听得卿云眼珠瞪大,“你疯了?!”
那日之后,李照便见卿云一直蔫蔫的,今日总算有点大的反应了。
李照笑了笑,“怎么就疯了呢?你不觉着这个想法很好吗?”
卿云乍一听是觉着李照疯了,再一想,心下却又有几分明白,“你是不想大动干戈,以致生灵涂炭。”
“是,”李照道,“你觉着如何?”
卿云拿木棍拨了下沙盘,嘴角有几分忍俊不禁的意思,他道:“若是叫你那些谋士听了,他们会真的发疯的。”
李照道:“理会他们做什么。”
卿云不由莞尔,“殿下还是一贯那么独断专行。”
李照道:“这不是独断专行,这是胸有成算。”
“胸有成算……”
卿云不由低头扑哧了一声,“能想到自己进入皇城劝说兄长退位,胸有成算?殿下,你当夺位是过家家呢?”
李照道:“原本便是两兄弟之争,缘何不是过家家呢?何必要拉那么些人一块儿陪葬。”
卿云小拇指点在唇角,李照心里一直都是有百姓的,当年丹州之患,他便是如此,这么多年,也依旧还是没变。
卿云看向李照,他低声道:“你冒这般大险,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他坐不住皇位,自然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李照神色悠远,“宗室之中,亦并非全无人才,到时最坏不过也是起兵罢了。”
“殿下早便有此打算?”
李照颔首,“自然,我亦不是冒险,而是有必胜的把握。”
分别了这几年,卿云觉着李照身上也还是有些变化,他不知为何,很想对李照说些难听的话,嘴皮一动,说也便说了,“殿下心中难道没有对自己的兄长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吗?”
卿云手指捏着木棍在沙盘上随意地划来划去,长睫慢慢挑起,“若非他出手,你不知还要等多少年才能登上皇位。”
李照静静地看着卿云,在卿云带着戏谑的眼神中道:“想看我失态?”
卿云道:“不过实话罢了,以殿下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弑父的。”
李照道:“不可能弑父,也是有可能逼他退位的。”
卿云心下一怔,看李照的眼神不禁有几分闪动,“真的吗?”
李照道:“真的。”
卿云猛地垂下脸,心说,那也不是为了我!不是!
初初从齐峰口中得知父皇死于卿云之手,李照犹如五雷轰顶,他呆怔了许久,却又觉着,是了,除了卿云,再没旁人了,再没旁人能生出那般的勇气和恨意。
李照原地流了许久的泪,他不知是为父亲,为自己,还是为卿云所流。
情孽难偿,爱恨难消。
李照俯首看着被卿云拨弄得一团乱的沙盘,“一块儿进京?”
“你去送死,我才不去,”卿云嘟囔道,“我要留在这儿,等着你或是他的死讯。”
“去吧,”李照道,“我知道你想去的。”
卿云用力抿了下唇,是的,他想去,听到李照那般念头,他心中几是一下狂跳起来,立即在心中叫了声好。
李崇是窃位,用了卑鄙的手段登上皇位,他根本不值,也不配人大张旗鼓地讨伐他,卿云手指顿在原地许久,一下抬脸,“什么时候出发?”
“你疯了吗?!”秦少英的反应果然在卿云的预料之中,“就这般返回皇城?!”
李照神色自若,“有何不可?”
秦少英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兄弟二人中间只有一个疯子。”
“是吗?”李照道,“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秦少英无言以对。
“你既来寻我,意思便是要我一同返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