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的卿云原正在睡觉,醒了之后便叫宫人打开殿门,听得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眼睛便亮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内殿,宫人们也不敢阻拦,卿云靠在殿门口,歪着脸向殿内瞧,果然瞧见了白胡子白眉毛的颜归璞。
卿云也不知怎么,对这张脸初次见便觉着很亲切很喜欢,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颜归璞也瞧见了他,对着他也是大大方方地一笑。
李崇回头,瞧见鬼鬼祟祟的卿云,“闹什么呢?”
卿云笑了笑,“他是我师父!”
李崇自然知晓,“下去。”
卿云把挪出来的脚挪回去,整个人都往后藏,只露出个脑袋,还冲颜归璞摆手。
李崇亲自从位子上下来,卿云连忙背过身,整个人靠在殿门后,不敢露出来了。
“朕不是跟你说了,朕就在外头,你一不许乱跑,二不许出怪声?”
“我没有啊,我只是听到师父的声音,出来瞧瞧嘛……”
颜归璞捋了捋胡须,对身边的颜怀瑾道:“那是三品大宦,我最后一个小徒弟。”
颜怀瑾微一颔首,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
李崇立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挺喜欢那个师父的,”卿云拉着李崇的袖子,“你就让我同他说说话嘛。”
李崇道:“也是他给你的师父,你倒不怕了?”
卿云没听明白,见李崇面色淡淡,干脆抬起了手。
皇帝的脖子被一双手勾弯了过去,颜氏父子便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脸,片刻之后,皇帝出来了,那个传言中的三品大宦也跟着出来了。
“师父!”
卿云高高兴兴地同颜归璞打了招呼,随后好奇地看向他身旁的人。
颜归璞笑道:“好徒儿,这是犬子颜怀瑾。”
颜怀瑾神色平淡地对卿云微一颔首,仿佛方才压根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同皇帝拉拉扯扯的。
“坐下,”李崇道,“不许说话。”
卿云连忙“哦”了一声,捂着嘴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只双眼仍是不住地冲颜归璞笑,颜归璞生得慈祥可亲,他一见便喜欢,也跟着打量了下颜归璞的儿子,只觉他生得同颜归璞不大像,气质也沉闷,不像颜归璞总是满脸笑容。
等颜氏父子走后,李崇对卿云道:“你一直盯着他儿子做什么?不怕生人了?”
卿云道:“他长得有些眼熟。”
“眼熟?”李崇明白了,颜怀瑾的气质有些像苏兰贞。
李崇道:“你想见苏兰贞了?”
卿云立刻跳起来,“不要不要!”
他仍旧是很怕苏兰贞,别说看到苏兰贞了,想到苏兰贞便觉着难受不舒服,仿佛二人此生永不相见才是最好的。
颜家父子上了马车,颜归璞闭着眼睛,在摇晃的马车中微笑道:“不愧是我颜归璞的徒弟,能接连博得两位帝王的宠幸。”
颜怀瑾道:“我瞧那人模样似乎有异。”
颜归璞道:“无思无忧,何其有幸,不像你我,身在其中,不可解脱啊。”
颜怀瑾道:“幻梦一场,不过虚妄,倘若梦醒,又该如何承受?”
颜归璞淡淡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福是祸,也都是看个人的造化。”
卿云今日还好,没怎么闹腾,梳洗之后便乖乖上了床,李崇如今已经习惯和卿云同寝,卿云也习惯了,李崇一躺下便往他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子便睡。
李崇睡梦原是极浅的,只同卿云一块儿睡后,不知怎么改善了些,半夜正是熟睡时,他忽觉有异,睁开眼,卿云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似无异常,然而一双手却是正在摸他。
李崇猛地垂下脸,卿云闭着眼,脸颊在他胸膛轻蹭,已是蹭开了李崇的衣襟,吐气如兰地轻轻在他胸前亲了一下,一双手堪称是在亵玩。
李崇知他又是梦魇了,只不知今夜又是落入了同谁的记忆之中,卿云头一回梦魇时,李崇叫醒了他,卿云失魂一般怔了三个时辰,水米不进,叶回春都束手无策。
之后,李崇便不叫醒他了,卿云发一段梦魇便会自己又睡过去,只当不知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