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扬简直不敢相信,“哪个皇帝?”
“大人糊涂了,还有哪个皇帝?就是在咱们江州府行宫里面住着的那个,现在又回来了!”
真是皇帝回来了!
刑名扬如被惊雷劈中,过了一会儿又急得直打转,转了几十个圈才想起来武副将,“那青莲军的武副将不是过了大江,北上营救皇帝了?怎么没遇见他们?”
那家人说道:“武副将打东边渡的江,可那兴国军节度使是从西边来的,大军到了浔阳渡口,直接就入了朝廷的军营了!”
刑名扬这才得空想起来那兴国军节度使是谁,此人姓蒋名林,不正是钦宗朝时李太师派下来的节度使,曾做过童枢密使帐下副将的。
坏了!刑名扬赶紧出门去寻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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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邓的脸此时比锅底还黑。
张叔夜则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此真是托了潘公的鸿福!”
他昨夜突逢兴国军节度使军队拜访,自称救了皇帝回来,他自心急如焚,见了被救之人,见真是他朝思夜想的皇帝陛下,而陛下虽身有重伤,却尚有命在,心下大定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带了几个朝臣往潘公府上来拜见。
“此前潘公与我约定,若是皇帝救回,便将其交由我等,送往新都扬州,不知潘公所言可还算数?”
众人都齐齐望着潘邓,潘邓嘴角扯了两下,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说道:“自然算数,皇帝虽非我江南兵马所救,但索性逃离金军大营,我听闻此讯,亦觉心中大安,如此,亦不愧于太上也。”
张叔夜说道:“多谢潘公!昔日潘公退避三舍,今日一如既往,我必禀告圣上,陈明潘公之情谊!”
待到张叔夜带着几个朝臣走了之后,潘邓好险没把后槽牙咬碎,“兴国军节度使是谁?”
刑名扬这才告知,“蒋林,从前乃是童贯手下副将。”
晁少古叹息一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和主公筹划许久,竟然坏在此人手上。
潘邓过好一会儿才勉强把气压下去,看着众位参军,见众人都等着自己拿主意呢,摆摆手说道:“事已至此,叫他们走吧。”
袁常棣有些着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结果了他!”浙江州本来就是主公地盘,便不放他们走了又能如何?
晁少古却犹豫说道:“如此一来,倒不如不来这江州,主公本就为正名而来。”
那皇帝怎么死都行,不能死在他们江南!
袁常棣又看向主公。
潘邓说道:“我已答应了张相公,只能让他们走了。”
袁常棣眼看着大业将成,却突然被个不知道哪来的人给毁了,哪有不呕心的,主公还要在这时候讲什么仁义道德。他急切说道:“现在放了赵构,岂不是舍大义而成全小义?主公既然有谋图天下的野心,岂能如此行事?该断不断,妇人之仁,将天下置于何地!”
刑名扬听这年轻人如此不客气,缩了缩脖子,晁少古则是扯了一下袁参军衣袖。
袁常棣挥开他的手,又拱手说道:“周礼有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主公三思!”
晁少古担忧地看着主公,潘邓却没见生气,而是叹了口气,叫人把门窗关好,而后对他几个说道:“前日收到西北来信,言局势衰微,大军粮饷不够用,西北各处有投奔董平的,还有投奔王襄的,如今京兆府没法子,意欲效仿全国四总管,自在西北一地自行纳税养兵,以安民心。”
晁少古乍一听到这消息,着实有几分惊讶,“何人来信?此事可属实?”
潘邓说道:“我曾经诏安过的一名将领,此人性格豪爽,为人正直,在西北渭州一待数年,亦因有生意往来,常常与我通信,不会有假。”
晁少古的疑虑便减消几分,“如此说来,真有乱世之兆。”
潘邓说道:“我要说的便是此事,如今局势,朝廷名存实亡,皇帝身受重伤,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便叫他渡江,怕也没几年活命了。”
袁常棣也明白了,但还是说道:“……就算这样,若是放他回归,日后怕总有祸患。”
徐观说道:“朝廷如今再难号令四方,如今局势,早没他赵家的份。与之相对,我等怕也不是入主汴京便能安定中原了。”
众人都沉默了,潘邓淡然一笑,“我曾听一贤人说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可以成事,如今局势动荡之际,便顺势而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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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张叔夜带领大军火速离开江州府,临别之时皇帝亦未现身,而是由张叔夜见了潘邓一面。
张叔夜手里拿着圣旨,一张脸上全是动容之情,“潘公真乃仁义之人也!今朝廷上下深感潘公恩德,皇帝亦感念潘公深情厚谊,故命我颁此旨。”
他说着把圣旨递到潘邓手中,说道:“昔日太上曾赞过大人安南抚民,乃世之忠臣也,今异族南侵,潘公亦能守土,实乃国之栋梁。上感潘公之大功,亲封潘公为东南王,食邑一万两千户,镇守江东两浙二十四州!”
潘邓拿了这把江东两浙赐给他的圣旨,颇觉没话可说,只能好言相劝,“相公回到扬州府,切记替陛下诊治,莫延误了病情,酿成大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