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绩户,麻户在乡村里零零散散的,不都靠着我们牙人把他们货集起来,卖到上边,再把钱返回来,交到他们手里,他们才能干下一轮。
我们手得快呢,散户着急的,我们快,这条线才能轮转起来,我们在中间赚一点辛苦费。”
说着说着,马三郎蹙起了眉。
“本来大家好好的相安无事,王大官人突然就做大了,有一次外地大商贾来了济州府,想要出货,大家都想要这批货,但是太多了,我们十几个大牙想要一起吃下,结果没有交给我们,王皮不知道怎么的就得到了那批货,卖了之后马上就富了,三万贯的货呀,转手就赚这个数!”
说着抬起了两根手指头。
小郓哥抽冷气,“这么多钱?三万贯?他是怎么有钱的?”
牙人说:“谁知道呢,风水轮流转了。”
“……这件事你若不信就去问别人,行内的人都知道,大家都传,说那个商人找他是因为王皮早些年对那个商人有过救命之恩,那回是叫他先卖再买,纯粹是报恩来的。”
小郓哥有些狐疑,若是他还十岁,一定觉得这是一件报恩的美事,但他今年已十二岁了,看遍了世间的尔虞我诈,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这事是真的吗?”
第45章纺纱与织布
马三郎说:“嗐,谁知道呢,你没见过他的样子,反正我看他不像是那见义勇为的人,呵呵。”
一路上说着话,马车停在了村口。
马三郎带他们去了一个绩户家。
“潘押司,不知你要找什么样的绩户,这家姓尤的手艺不错,而且家中娘子和家婆都做活,既会绩麻线又会绩棉线,比别人家做得又多又好。”
潘邓点头,“你找得很好。”
潘邓来此,就是看看现在的纺织技术是什么生产力。
院中两个女子正在绩线,看见一行人来到家门口,那家婆赶紧招待,“马大牙来了。”
那老妪把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过来开院子的木栏门。
家中尤娘子正在摆弄纺线机,也小心地把手里棉棒收了线,过来招待贵客。
潘邓不欲打搅她们做工,便叫她们依旧绩线,“马牙侩说你二人绩得一手好丝线,我此次来此便是看看你们如何绩线的。”
那尤娘子听了之后面上带笑,又坐到小板凳上,手里拿了棉桶,用那纺线机来纺棉线。
只见她左手拿着软绵绵的棉桶,右手转着纺织机大转轮,用旋转的力量让本来蓬松的棉花,收紧成一条细线,这样转了几圈,便是一条长线。
接着把那线勾在某处,继续旋转转轮,这时旋转的力量又转变为把已绩好的那一小截线缠绕在小棒上。
之后又把线从那小勾上拿下来,继续绩线,周而复始,绩了一会儿,就见那小棒上已缠绕了许多棉线了。
“一天能绩多少?”潘邓问道。
“冬日里没有农活要忙,一天能绩一卷。”
潘邓看那已经绩好的一卷棉线,又看向了那家里的一个织布机,上面撑开扯得老长的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平行棉线,他这才意识到,绩线已不简单,由线织布,更是消耗。
一天绩线一卷,绩出几个月的棉线才能放到织机上纺出一块布?那耗费时间绩出的一根棉线,待到织布时,也只是那细细的一经一纬。
身为来自现代大工业社会,几十块就能买到质量很好的衣服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古代妇女在线与布之间的繁忙与煎熬。
潘邓心中慨叹古人穿衣不易,又看那尤老妪绩麻线。
麻不似棉,麻条是一丝一丝的,干扁的植物纤维,这样的材料上不了织机,只能靠手搓,那老妪把麻条劈出一个细丝来,放到大腿前方,再用手掌从前往后一搓,纤维在旋转中就拧成了线,再把两条线头尾放在一起搓,就成了长线。
那老妪搓着,边上放线的小框之中,已经盘盘绕绕有了许多细线了。
这竟然是比棉线更难绩。
棉线好歹有个织机,能省些人力。
他又问尤娘子,“这样每天绩线织布,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
尤娘子苦笑道:“押司说哪的话,一年到头来,只够一家人穿。以前我家都绩麻线,绩得慢,一年到头全家穿衣堪堪够用,自从前几年丰收,家公买了织机,这才从别处买棉花来织布,织的布比以前多了,也买上价钱,但是家中添了两口人,卖了棉布换成麻布,也还是刚够穿衣,赶上年景好,能剩个几百文。”
尤老妪说道:“够穿衣已足够了,我们这织布不比织坊,卖不上好价钱,不如留下自己穿呢,今年若是多织布,就留下来,给她小叔娶妻用。”
过了正午暖和的时候,几个人又转到室内,看了尤娘子织布,那织布机把纬线单数向上,偶数向下分开,尤娘子就拿着梭子从左到右穿经线,压实,纬线上下调转,再把梭子从右往左,再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