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榆一抬头,狐疑道:“一个人搁那笑什么呢?”
他喝得醺醺,崔沅回眼看他:“我没笑。”
“糊弄鬼吧,刚刚分明就是在笑!嘴角都翘到耳根子了!”祝榆还伸手掰了下自己的嘴角。
这下,崔沅是真笑了。
仿佛是山间越冬的雪,化作涓涓春水,融化了他身上所有冷冽疏离。
“像你这种没娶亲的醉鬼,是不会懂的。”
祝榆酒醒了大半。
“……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干弟弟身上下来!”
时间说快也慢。
起初叶莺还觉得,三书六礼整套下来,一个多月,眼看眼的就过去了。
但国朝有个不成文规定,婚期定下后直至新婚当天,未婚夫妻都是不能见面的。
从前隔着深深宫门便也罢了,眼下同住在坊里却不能见,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嘟嘟囔囔的,给阮姑姑听笑了:“小殿下觉得无聊,莫若多与岐王妃走动走动。”
阮姑姑十分明白,皇帝将兴庆坊宅子给叶莺,未必是因为这宅子地段好,多名贵,最主要还是让她与岐王熟悉。
眼下多打好关系,日后才能成靠山。
随着英国公府倾覆,梁王失了靠山,已不像从前那般嚣张了,近来在朝堂上夹着尾巴做人,但梁王妃出身何氏,只这一点,他便与储君位无缘。
也不算无妄之灾。
原本靠着同样被抱养的身世,还能多得皇帝几分同病相怜的疼惜,只梁王此人将贵妃身上的跋扈傲慢学了个十成十,早就叫皇帝失望了。
梁王曾带人嘲讽崔沅父母事,后来被太后以一句“小小孩子不懂事”就给带过,对着这样一个人,叶莺怎么可能亲近得起来。
相比之下,岐王倒还有些兄长的仗义。
叶莺生母不在,便让岐王妃教导她一些婚前事宜,令她不至于眼前黑。
其实陪嫁、婚仪,都有礼部官去准备,她只需要在寝殿里绣绣嫁衣就好了——绣嫁衣也是装样子。
开府前,皇后将宫里的绣娘分了两个给她,再加上府里的班底,可以说,这场婚事里,最闲的就是她这个新娘子了。
好在这是腊月了,厨司里,张云娘每日又是腊八粥,又是各种面点糕饼投喂,精致好吃得不得了,仿佛要将过去十几年浪费的手艺都补回来一般。吃着好吃的,期盼着过年,倒也不显得太难熬。
只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忘了一般。
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冬至这一日,鹅毛大雪。
晚间皇帝宴近臣,皇后在宫里摆家宴。
宴散出宫的时候,宫城安福门口正好碰上三三两两往外走的官员。官员们见到公主府仪仗,纷纷垂手避让。
叶莺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车里闷得难受,掀开帘子想透透气竟一眼看见崔府的马车。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崔相正站在马车前,与同僚寒暄着。
她眼前亮了亮,人群中搜寻着崔沅身影。
远远地,便看见他同祝榆一道从宫门出来。
一身深绯公服,衬得面如冠玉,疏疏雪色间,仿佛瑶林玉树。
叶莺张了张口,看见周围一圈人呢,到底憋了回去。
谁料对方忽然抬眸,直直看了过来。
叶莺心里一跳,下意识松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