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的光影在何维民冷峻的侧脸上飞速流淌,明暗交错,一如他此刻复杂的心绪——对林雅茹遭遇的深切同情、对廖坤余毒未清的警惕,以及对那几个女教师恶毒嘴脸的余怒。
身旁传来一声细微的、极力压抑的抽噎,我敏锐地侧目。
林雅茹不知何时已深深埋下头,肩膀难以遏制地轻微耸动。
刚才在礼堂强撑的坚强盔甲,终于在酒精的催化和车内这相对私密、安全的空间里彻底崩裂。
晚宴上饮下的几杯香槟(或许是更多,在何维民未注意的角落),此刻正无情地瓦解着她的理智防线。
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和淡淡酒精的气息,随着她起伏的呼吸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林老师?”
我刻意把声音放得低沉而柔和,带着询问。
这一声轻唤,如同推倒了摇摇欲坠的堤坝。
林雅茹猛地抬起头。
泪水早已决堤,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肆意纵横,冲刷着那份曾经令无数人倾慕的古典韵味。
精心修饰的眼妆晕染开来,在眼睑下方留下狼狈的青黑色痕迹,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
她有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流畅而温婉,即使在泪痕狼藉中,那份骨子里的雅致仍未完全湮灭。
精心梳理的发髻此刻有些散乱,几缕濡湿的乌发粘在光洁的额角和细腻如瓷的颈侧。
她的柳叶眉紧蹙着,在眉心拧成一个哀伤的结,那双曾经明亮如秋水、顾盼生辉的杏核眼,此刻却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涣散的痛苦和绝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透,沉重地垂着。
挺秀的鼻梁下,原本如樱桃般小巧饱满、色泽温润的唇瓣,此刻因激动和酒精而微微颤抖,失去了血色,像被揉碎的玫瑰花瓣。
岁月和苦难在她脸上刻下了细纹,非但没有折损她的气质,反而增添了几分脆弱易碎、惹人怜惜的风韵,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写照,只是这风韵被巨大的悲怆层层包裹。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色连衣裙,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包裹在透薄的肉色丝袜中。
丝袜细腻的质地勾勒出腿部柔和的线条,在车内昏暗流动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珍珠般的光泽,这原本是精致与优雅的细节,此刻却与她崩溃的状态形成一种令人心酸的对比。
那丝袜的顶端,在膝盖上方若隐若现,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微微绷紧又松弛。
“为什么……维民……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精浸染后的含混。
“我当初……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啊?”
她突然激动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丝袜包裹的脚踝也不自觉地并紧、蜷缩。
“廖涛……廖涛那个人渣!披着警服的人渣!市公安局局长?哈哈哈哈……多风光啊!”
笑声尖利而绝望,像碎玻璃划过金属。
“可他就是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贪污……腐败……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一件都没落下!他把良心……把我们的家……统统都卖了!”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溺水的人在拼命呼吸空气:
“……报应……都是报应!他活该!死……死刑!他罪有应得!”咒骂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可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些?!凭什么他造的孽……要让我变成所有人的出气筒?!那些指指点点……那些嘲笑……那些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维民……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就在刚才……她们……她们……”
她说不下去了,痛苦地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颤抖的手掌中,丝袜包裹的双膝下意识地蜷向胸口,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传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何维民沉默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能做的,只是将车厢内的暖气调高了一些,并稍微放缓了车速,让行驶更平稳。
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注意到她**穿着低跟鞋的脚,包裹在肉色丝袜里,无意识地相互蹭着,透露出极度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林雅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何维民。
奇妙的是,那饱含痛苦的眼神在酒精的浸泡下,竟渐渐浮起一层迷离的、异样的光。
她似乎暂时忘却了现实的残酷,跌入了某个由酒精和回忆编织的虚幻气泡里。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那动作带着一种旧式女子的婉约,只是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