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琴键音符还在震动。
苏格兰威士忌,在档案里见过的脸。
望月汐悬在半空的指尖再次落下,触碰琴键的力道不再带着之前那股宣泄般的力度,而是沉淀下来,化为一种低沉的倾诉。
旋律依旧是悲伤的底色,但其中却混入了新的东西。
她的音乐,不再是孤绝、控诉,而是向身边这位陌生乐者敞开的、带着伤痕的心扉。
诸伏景光专注的蓝眸中映着琴键和她微颤的指尖,回以一个微笑。
他放在低音区的左手跟上旋律,稳稳地托住了曲子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右手则流淌出明亮却不过分跳跃的和弦,回应着她旋律中每一个低回的疑问,每一个不安的转折。
他们像两个用灵魂对话的乐者,在这喧嚣又孤独的车站一隅,围绕着一架饱经风霜的旧钢琴,共同编织出一段即兴的、深刻的双人乐章。
光影摇曳,和琴键一起震动的,还有鼓动的心。
最后一个音符在寂静中缓缓消散,余韵如同叹息般萦绕在车站空间里。
几秒钟的沉寂后,周围稀疏的乘客、疲惫的工作人员,甚至远处匆匆赶路的旅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爆发出真诚而克制的掌声。
有人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有人深深吸气。
这意外降临的“车站音乐会”,用纯粹的情感穿透了日常的麻木与匆忙,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久违的感动。
突如其来的掌声和那些湿润的目光让望月汐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搭在琴键上的手指,脸上是罕见的无措。
习惯了在阴影中行走的她,对这种暴露在公众目光下、被情感直接触碰的感觉,感到有些陌生而慌乱。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望月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抬起头:“是《故乡》的谱子,你来自长野吗?”
诸伏景光迎着她的目光,那双上挑的蓝眼睛闪过了惊讶,随后变成一片坦然的平静。
他轻轻颔首:“没想到能被认出来,是的。”随即,他补充了一句,语气温和,“请为我保密。”
这简单的五个字,在望月汐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就这么承认了?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对一个身处黑暗组织核心的卧底来说,“长野出身”这个信息,无异于将脆弱的命门暴露在刀锋之下。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扯出一个笑,试图提醒对方:“既然是秘密的话,其实你可以对我说谎的。”
“如果我是坏人,你的秘密就暴露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也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诸伏景光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被冒犯或质疑的愠怒。
相反,他的表情满是认真与肯定。
“不会的。”
望月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追问:为什么?凭什么如此笃定?
景光读懂了她的疑问,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因为你的音乐告诉了我,”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你不是那种人。”
「你的心,分明在落泪。」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苏格兰威士忌,怎么是这样的人?
组织内关于他的任务记录和报告档案都显示他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又来一个卧底?
“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那种人,就不会善意的提醒我了。”
就在这时,车站广播适时地响起,清晰的女声播报着某个车次即将进站的消息。
诸伏景光像是得到了一个自然的退场信号,他从容地站起身,对着汐温和地颔首致意:“抱歉,我该走了。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杀人工作是吧。汐在心里无声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