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启嘉昏睡了好几天,再醒来,豁达的哥哥失了往日的神采,而本就不苟言笑的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在不惑之年生出了半头白发。
关于母亲的死,南启嘉多少有些耳闻。
那日南氏父子进宫面圣,冒雨跪了一天一夜,太后和皇帝连面都没露。
到了晚上,南夫人也进了宫,一家三口在殿外跪作一排,恳请陛下和太后看在南家一门忠烈的份上,收回成命。
小皇帝有些动摇,扯了扯太后的袖摆:“母后,先让南大人进来吧?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
太后把持朝政多年,从未被人忤逆过,本就存心给南尚难堪,他竟还敢带着老婆儿子找上门来,又在雨中跪了八九个时辰,故意让她下不来台,说什么也不肯退步。
自先帝驾崩以后,太后重用郭顺等人,凡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最终都会听从郭顺的建议。
内官连夜宣了郭顺进宫,结果可想而知。
太后单独召见了南夫人,让郭顺当面陈述了她的身世,同时给了南夫人两条路:要么乖乖把女儿嫁给献王慕容悉为侧妃,并自刎谢罪,则肃国皇室对南尚的欺君之罪不做追究;要么将南夫人黎国质子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治南尚一个私通敌国、欺君罔上之罪,南氏一族满门抄斩。
南夫人何等刚烈?为保全南氏全族,二话不说,断然自刎,在大殿之上香消玉殒。
郭顺只道可惜。
他费尽心机挖出来南夫人的身世,本可以此将南尚一家斩草除根,奈何顾忌南尚手中的兵权,怕逼得太紧令他生出反心,只好逼死一个他认为无关紧要的南夫人,顺一顺心中积攒多年的恶气。
南府的丧仪办得很简单。
太后近日来对南家所做的一切似乎表明了肃国朝廷如今的风向。
堂堂大将军的发妻亡故,连敢来吊唁的人都没有几个。
李严倒是孝顺,南尚不准他来灵前尽孝,他就自己在家为师娘服丧,朝着南府的方向,连守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南尚忧伤过度,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月,不入朝堂,不问世事,亦不见外人。
尽管南夫人的死将整个南府都笼上阴霾,该解决的问题却不能一拖再拖。
南恕鞠了几捧凉水,洗干净脸,拉着南启嘉的手,几脚踹开了南尚紧锁的房门。
兄妹二人看到房间正中坐着的颓丧老人,俱是一惊。
南恕片刻间清醒过来,上前去薅起南尚的脖领子,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到姣姣和慕容悉的婚期了,你快想办法啊!”
南尚浑浊的眼睛淌出泪水,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能……能有什么办法?”
南恕满脸不可理喻,只觉自己快要不认得这个父亲了。
他看看呆若木鸡、形销骨立的妹妹,又看了眼生志全无、求死不能的父亲,下定了决心。
“父亲。”他直挺挺跪下,“我们反吧!”
南尚双目惊恐地瞪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南启嘉未感诧异,只注视着父亲的反应。
南恕步步紧逼:“反吧!如果你对那对母子还有幻想,就把兵符给我,你不肯做,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