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仙楼华灯初上时,窦府的马车已高调地碾过青石板路,于正门门前缓缓停下。
“容公子请。”窦滔笑得意味深长,“今日便来尝尝我们秦州的佳肴,看看比起长安来差不差些。”
窦滔在一旁做出恭候的模样,扶霄也不跟他客气,将他晾在一边便大步走了进去。
窦滔的笑意僵在脸上,伸出的手重重握成拳,终还是冷哼一声,随他们拂袖而去。
——你也嚣张不了几个时日了,今天这出戏,叫请君入瓮。窦滔暗自咬牙心想道。
几人进了名为“醉仙居”的雅间,屋内陈设华美,早已摆开八仙桌,主座却空着。
窦滔亲自落座,唤来奴仆为扶霄斟满一杯新茶。
“容公子尝尝,这可是用山顶的雪水泡的。”窦滔笑容可掬,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毒蛇般的阴冷,“寻常人可喝不到。”
扶霄端起茶盏,指腹在杯沿轻轻一滑——应是下了药。
他佯装未觉,举杯浅啜:“果然好茶。”
窦滔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拍手唤来歌姬,十二名身着轻纱的女子鱼贯而入,为首的红衣少女怀抱琵琶,衣裙散开如鲜红的芍药般格外妖娆。
“这是玉仙楼的头牌芍药姑娘。”窦滔意味深长地介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卖身的。”
扶霄粗略地抬头看了一眼,芍药韵味十足地冲他一笑,后者举杯示意。
晚上的玉仙楼灯火通明,丝竹声穿透夜色徜徉在美酒波光的奢靡中,唱着上位者爱听的靡靡之音。窦滔特意选了顶层雅间,推开雕花木窗,整座秦州城的灯火尽收眼底。
“容公子请看。”窦滔指着远处几处闪烁的灯光,“那是官仓所在。这些年秦州风调雨顺,仓廪实而知礼节。。。。。。”
话音刚落,那些窦滔尚未说出口的溢美之词被一声颇为粗噶的破锣声打断。
“咚——”屋外传来一声有节奏的铜锣敲击声。
众人有些疑惑,窦滔眼中已有愠怒显现,这不合时宜的乡间乐器,怎么会出现在这达官贵人遍地的玉仙楼污了他的耳朵?
“咚——”又是一声有节奏的敲击,苍老的歌声跟在器乐后响起:“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简陋的铜锣奏合着古老的歌谣,并不优美的歌声却比任何缥缈的丝竹都更具有穿透力,一下一下,敲击在窦滔悬着的心上。
窦滔被一声声“硕鼠”唱得不厌其烦,虚情假意的笑容几乎快要掩盖不住破土而出的阴沉。
“玉仙楼此地怎会有如此粗鄙不堪入耳之声,与你们主人说去,快快将人赶走。”
窦滔皱着眉对前来上菜的婢女说到。
“是。”婢女恭敬地退了下去,不出片刻,那叫人心慌的“硕鼠”之歌便消失了。
扶霄饶有兴味地举起酒杯:“窦大人不爱听这些民间之乐?容某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窦滔只当这人故意恶心他:“容公子爱听,就去那村头乡间,谁家嫁娶谁家白事,带上礼金方能尽情一听。”
扶霄笑了笑,没再逞口舌功夫,只是给自己倒满了酒。
芍药见他要喝酒,连忙坐到旁边来,用一双柔荑为他举起酒杯,再递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