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翔几趟就将所有泥炉抬进去,叠在楼梯下。卫锦云取了两块炭,点着后在泥炉上架铁网,放到卫芙菱的小推车的台面上。
卫芙菱喜欢上了在铺子门口做生意,离不开她的小推车。天气渐凉,卫锦云就拜托王木匠来稍作改造。
它被王木匠彻底钉在了铺子门口,又在两侧加了木板防风,俨然成了一座只敞开大门的小房子。小房子上也挂着风铃,风一吹,叮铃当啷。
台面的小泥炉炭火正红,铁网上橘子被烤得皮卷,栗子“啪”的一声开了小口,红枣和桂圆甜香四溢。至于卫芙菱的瓦罐里,被卫锦云盛了些牛乳和泡好的桃胶慢慢煮,奶香浓郁。
卫芙菱戴着个薄丝绵兔子小帽,穿了件鹅黄小袄,在她的私人小房里看书。待街上的人多了,她便抬头吆喝一句,“点心甜,炉子配茶暖甜甜!”
孟哥儿正学写字,听到这吆喝奔出来喊一句“点心甜甜”后转身又忘了方才那个字怎么写,挠了挠脑袋回铺子里了。
用不着到午时,铺子里的人便渐渐多起来,就差没落个好位。
泥炉套餐六十六文含茶水,有橘子三只,栗子、红枣、桂圆各一叠,外有三签年糕。坐着聊饿了,便再点些糕点吃。铺子的雕花木窗开着,因为炭火的缘由,竟完全不冷,反而夹着桂花香,带来一阵好味。
“可算盼着了,那水蛟窝总算端了!”
客人剥了一颗热桂圆,喝了口茶后激动不已。
他隔壁的那位橘子剥了一半,马上接道,“我昨儿就听漕运上的兄弟说了,陆大人使跟昆山县吕大人,一南一北前后包抄,那贼头仗着水性想跳江逃,被陆大人眼疾手快,一刀剁了左腿,直接按在船板上活捉!”
邻桌捧着碗糖芋艿凑过来,调羹都停在嘴边,“这么狠?”
“狠什么狠。”
客人白了他一眼,“今年夏日里水蛟帮劫了三艘粮船,船上二十多号人没一个活口,连孩子都没放过。陆大人没把他剁碎了喂鱼,都算是仁至义尽。”
隔壁那位连连点头,忽然直起身,“听说陆大人的船今日黄昏大概到阊门码头,好多人去接,我一会也得去,说不定能亲眼见着陆大人。”
元宝正缩在卫锦云的怀里打盹,睁开眼对着她喵了两声。
“干嘛呀。”
卫锦云专门给它做的木梳子梳了梳它的脑袋,“阊门码头的小鳅比云来香的小鳅味道好?难道几条小鳅就将我们元宝大人收买了?”
元宝蹭了蹭她的手心,碧眸眨了几下,又使劲缩回她怀里睡了。
不吃小鳅了,还是主人好。
“哎唷你急什么。”
那客人拉身旁的人继续坐下,指了指面前的小泥炉,“我们这泥炉才点着呢,先在卫掌柜这儿歇会,吃块点心垫垫。我知道条小巷子,绕到阊门码头侧边更瞧得更清楚。等前头人挤够了,咱们再去,反倒能离船近些,让他们先挤着去。”
张仁白坐在老位置上,觉得手中的橘子,尝起来有些发苦,人人都在等他回来。
他抬眼望向卫锦云的位置,见她怀里窝着猫,忙着打算盘。
一晃一个时辰,门铃重重响,挤进来一群人。
“锦云,快快快,快些将寻故棋拿出来,我们今日一局定胜负!”
陆翎香率先冲到柜台跟前,将怀里的元宝直接被吓了个机灵。
“今日是我赢了!”
唐殷跟在后头,“山长回老家过中秋,眼瞧着马上就回来了,趁着这几日,我要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最后那位记得将付今日的点心茶钱!”
几人吵吵嚷嚷的,后面的也跟着蜂拥而入,哪有平日里半点风雅模样。
“还是老位置,这两张桌专门留给你们的。”
顾翔麻利地将两张长桌并起来,又从楼梯下取几只矮竹椅。卫锦云连起身打个哈欠的功夫都没有,又窝回去了。
裁判卫芙蕖一身鹅黄小袄端坐高凳,将由王秋兰按照卫锦云画纸所绣的布帛棋面摊在大长桌上,其上几乎绣了好些平江府地宅。
从平江府阊门为伊始,作为商旅行人的各位从此入,再以到达参观陆龟蒙故居为终,谁先抵达,谁获胜。
期间一共数格,还用红线绣了“府学”、“云来香”、“白公堤”、“报恩寺”
更有”“漕船滞港”、“巡检司查牒”、“骤雨泥泞”、“市集拥堵”等艰难关卡阻碍着商旅行人前进。
至于棋子,是鲁班能手王木匠精心雕刻上色的各式小船数只。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挣钱的念头,全是对自己手艺被肯定的渴望。
老客六位弈者围坐一团,周围还挤了不少人。
“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