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雕花木窗里溜进来,卷着铺子门口的桂花香,混着厨房里点心的冒出的热气。
“时辰不早了。”
卫锦云瞧着外头的天,拍拍手上的粉,“你们俩先去睡。”
卫芙蕖仰头看她,手里还捏着块没放好的糕,“姐姐,我们帮你做完再睡,还有几屉就做好了。”
“听话,你们去睡,我和祖母搭把手就成。”
王秋兰拿着给莲花点心点花蕊的笔,笑着摆手,“去吧去吧,祖母还熬得住,你们小孩子家,睡晚了要长不高的。”
二人想着日后长不高还怎么保护姐姐和祖母,便听话起身,去后院洗漱一番后咚咚咚跑到二楼去睡觉。
藤椅上的元宝被脚步声惊动,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一团。桌下的丝瓜和毛豆正围着卫锦云的裙摆打转,或是叼着裙摆,或是脑袋蹭她的脚踝,毛茸茸
的。
卫锦云等最后几笼点心上了灶,天色已经很晚了,只有门口的风铃声轻响,随着穿堂风轻轻晃。
她把蒸笼盖扣严实了,才直起身捶了捶肩膀,王秋兰已经靠在椅背上打盹,卫锦云轻手轻脚地拿过一条小被给她盖上。
卫锦云守着最后那几屉,才慢慢灭了灶火,留了一点余温。丝瓜和毛豆回自己大别墅睡了,元宝跟在她脚边,示意今晚的安睡位置选在她的脚边。
锁铺子门的时候,风里的桂花香更浓,她把最后一盏烛火吹灭。她闭上眼,回忆起来平江府这些日子,累是真的累,可心里头怎么这么的甜。
风也是甜的。
到了寅初时分,街道的竹梆子一响,卫锦云“腾”的一声便从床上弹起来了。
人在挣大钱的时候有足够的精力,根本睡不着觉。
卫锦云蹑手蹑脚地下了二楼,打开铺子时,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驴车。车夫老顾打着哈欠跟她打招呼,熟练地与她一块铺好干净的软布,再将糕点全部装到驴车上。糕点装在蒸屉里,她自己拿好足够的大竹篮,想着到了报恩寺再卸,说不定师傅们有自己装糕点的家伙。
报恩寺离天庆观前并不远,只需走个不过两刻的功夫便到了。老顾一边拉驴车,一边还是打哈欠。要不是这卫小娘子用多付十文诱惑他,他定是不会起大早的。
这人还客气爱打呵呵,昨日与他念叨着“嗐,师傅你这驴一瞧就聪明,大眼睛长耳朵招人稀罕,我都雇它好几回了。日后咱们常合作,你发财,我发财,大家都发财”。
老顾心里头寻思,这在荷花节那日被人一闹就险些冲湖里,拉都拉不住的驴,聪明个啥呀聪明。
驴还有聪明的?
这时候天色尚暗,没有一点光亮。街上只有零星早上工的人经过,驴车轱辘碾过石块的声混着聪明小驴时不时的低哼,在暗里显得格外安静。
街上处处都是桂花香,卫锦云闻得心情畅快,一路都在想她日后的目标。她会接各种筵席的点心订做,也要将铺子的堂食经营得红红火火,挣很多很多钱。
到报恩寺山门外时,门缝里已经漏出灯火。卫锦云刚要敲门,那扇厚重的朱门便开了半扇,明空小和尚立在门内,手里还提着盏灯笼。
“女施主来了。”
明空侧身让她进来,顺道瞧了一眼身后的老顾,“按寺规,入山门需净手,这边请。”
他引着二人到门旁的石缸边,“净手后方可入内。”
卫锦云和老顾依言洗了手,甩了甩水珠,连聪明小驴都跟着冲了冲蹄子,跟着明空往里走。越愈往里头走,诵经声越清晰,是和尚们在上早课。
到了前殿院里,已有几个僧人在用鲜果、菊花摆供桌,案上的烛火摇曳,把那些佛像映得十分庄严。
明空指着佛案前的空地,“弥勒佛前要垒成塔形,取圆满之意,七佛前要分七摞,每摞数目均等,观音菩萨前得围着香炉摆成一圈,像莲台模样。”
卫锦云和老顾一块卸车,把糕点搬下来。
圆饼白白胖胖,摞起来时严丝合缝,方糕透着淡淡的米黄,边角切得齐整,每摞都码得像块方砖,莲花糕顶端还点了点胭脂红,慢慢围成一个圈。
“小师父放心。”
卫锦云和老顾全部摆完,才松了口气,“圆饼夹的是枣泥,方糕是松子仁,莲花糕是豆沙,都没沾荤腥五辛,连油都是菜油。”
明空望着那些精致的糕点,点点头,“那想来菩萨见了也会欢喜的。”
他取了银钱,将卫锦云的糕点余钱给结好。
卫锦云这时从驴车后又拖出个小箩筐,掀开盖布,里面是满满一筐粉盈盈的糕点,做成了银锭的模样,其上印着“定胜”二字,闻起来也香甜。
“小师父,我自己做了点这个,想着也摆到佛前供奉,也是素点香油钱我另外付,不知可否?”
明空愣了愣,随即道,“女施主稍等,我去问主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