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骊珠,幽深瞳仁迸发着摄人的压迫感。
“我死不足俱,但南雍大乱刚止,百废待兴,正是纳岁币而止战,与民休养生息的时机,你设局让郭夫人与覃戎带着四十万大军去神女阙迎战,倘若此战三年五载的打下去,军费远超岁币的消耗,大雍将会败在你的手里——清河公主,你当得起亡国之罪吗!”
乱风拂面,发丝如蛛网在风中纠缠。
骊珠迎上他波涛汹涌的视线。
“我本来以为我当不起,我本来那么相信你们。”
覃敬浑身一僵。
年幼时,骊珠常躲在宫殿旁的柱石旁看着百官上朝。
礼官唱名,乐府奏乐,气宇轩昂的文臣武将穿过长长宫道,百官在金碧辉煌的朝堂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她仰视着他们,遵守着他们制定的规则,做一个听话知礼的公主。
直到她窥见王朝之下卑劣、推诿、各怀鬼胎、唯利是图。
直到这些不允许她参政议政的臣子,在王朝将要坠落时,让她来承担这个最可怕的结果。
“是你们太没用了。”
骊珠深吸一口气,道:
“如果最后都要由我来兜底,不如,这次就让我来放手一试。”
……
出玉堂殿时,雒阳夕阳晖照,金光洒满重重宫室的屋脊。
南宫北宫一片狼藉,宫人宦官趁乱偷窃财物逃跑,禁军卫兵正在重新掌控宫闱秩序,遣送那些聚集在嘉德殿上的朝臣归家。
骊珠和裴照野在玉堂殿外站了一会儿。
随后,两人不谋而合地在白玉阶上直接坐下。
“好累啊。”
骊珠两眼发直,肚子咕噜叫。
裴照野曲着腿,一边把身上六十斤的甲胄扯下扔去一旁,一边道:
“那就叫人送吃的来。”
骊珠偏头看他:“……在这儿?”
“不行?”
回过头,骊珠指着殿门上高悬的匾额,认真道:
“这里是玉堂殿,皇帝寝宫,寻常宫人经过这里不能大声言语,外臣进了这儿都得低头看地,就连我从前来,也要站在门外,等罗丰传话后才能进去——你想在这门外做什么?”
“想吃饭,”裴照野双手后撑,挑眉笑道,“难道你不想?”
骊珠沉默了一下,蠢蠢欲动。
但又否决道:“玄英不会同意的!”
裴照野昂首,倒视后方侍立的女官。
“玄英——咱们殿下累了饿了,就想坐这儿用晚膳,如何?”
两双眼落在玄英身上,年轻女官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