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里,他舍了一个得意门生,已经算壮士断腕,不能双手俱废。
秘书说:“谢主任那里说他确定自己做得很干净,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现在只盼望着能为您祝寿,上次在高铁站短暂一见,不足以表达他对您的情意。”
商载道说:“他的情意是表够了,让他换一双好鞋。”
秘书笑了下。
前几天,商载道到高铁站视察,主管项目的谢敦源知道他过来,急忙忙往商载道身边跑,跑掉一只鞋都不在乎。
最后是赤着一只脚来跟商载道问安的。
这事儿让谢敦源本人沦为笑谈。
但商载道本人却很受用。
商载道到茶室喝茶,这个时候一般他不需要人服侍。
秘书瞥一眼手机消息,轻手轻脚到隔壁回电话,“昭昭。”
“李伯,首长那边怎么说?”
“首长想保他,谢主任现在正得用,最起码不能这个时候抄他的底。”
秘书挂掉电话,一转眼,望见站在窗外双眸漆黑含笑的商呈玉。
“呈玉,您怎么现在来了?”他那张向来平淡的脸菊花一样绽开,夸张的殷勤。
商呈玉推门而入,清瘦的身影从海棠花窗外移至眼前。
不知是否错觉,李秘书总觉得商呈玉那双含笑的眼睛浸着丝冷意。
商呈玉说:“李叔,保下谢主任,可是为首长自己为自己挖坟,我是来带证人的。”
“不是昭昭——”
商呈玉食指挡在唇边,做了“嘘”的动作,微笑说:“是我。”
李秘书懂了,笑着说:“我知道是您。”
“首长在里面喝茶,您请进。”
商载道听见了声响,端着茶杯的手放下。
博山炉浓重的香雾中,商呈玉缓步而来。
他随意坐在一侧的梨花木圈椅上,说:“恭喜首长,您又要壮士断腕了。”
与他清淡的话语一同落地的是一叠文件。
文件搁在商载道喝茶的小几上,轻轻抵着他喝茶的青花瓷杯。
商载道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动。
“他这么不小心?”商载道顿了顿,没有看文件,轻描淡写说。
他还是舍不得这位能干又会拍马屁的老下属,似乎不看,就什么事没发生一样。
“何止,一家小公司的老板都能窥他的底,他的疏漏有多严重呢?”
商呈玉当然夸大了谢敦源的疏漏程度。
没有容向熙指点,江凛想一万年也不能把那家小公司跟名镇东南的谢敦源联系起来。
商载道脸色微沉,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提起跟此事不沾边的事情,“我跟昭昭他外祖父是老搭档,他也是我的老学长,但我们一直合不来。”他眼底漫起淡淡笑意,似乎又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清高孤傲,从不屑于人相交,我呢,倒是喜欢提拔人,所以后来他垮台,一个帮他的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跟容礼仁携手帮了这位孤傲的老领导,为他的身后名修修补补。
“ 而我,是桃李满天下故旧满天下。”他沉声说:“我一直认为自己赢了。”
他脸上笑意敛去,“可我并没有赢。”
他能用人、善用人,可那些人却一个个伤了他的心。
从他的儿子到他的高徒,没有一个达到他的预期。
他可以一次次壮士断腕,舍了自己的儿子,废了自己的高徒,但他的心毕竟不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