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洺执一愣,条件反射往后一缩,低头躲开了她的手:“……不用了。没事儿,反正也没人在乎。”
谢依洺停住动作,眼神认真极了:“我在乎啊。”
那句“我在乎”一出口,陆洺执眼神有一点点松动。
但陆洺执很快别过头,小声道:“你有什么可在乎的,我爸不在乎,我妈也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啊,神经。”
谢依洺和没听见似的,食指沾着药膏,捻着往他脸上抹,一边动手一边念叨:“别动。”
“我爸说过,每家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拿糖哄孩子,有的拿鞭子管孩子。看来你运气不好,刚好遇上了第二种。”
“不过呢,既然你遇到了我,那你运气也不算太糟。”谢依洺嘟囔道。
陆洺执抬眼瞥她:“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揍我,我那天能把自己脸打成那样么?”
谢依洺也不生气,反而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惹我了。”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他脸上的淤青,语气却忽然缓下来:
“……不过说真的,我挺内疚的。要不是我非要拉你去那小吃街,咱俩也不至于被盯上。这事儿说到底,是我不对。一会儿我去找陆叔叔说声对不起吧。”
陆洺执心想可千万别,要不他又要被关禁闭了。他立马说:“你别多此一举啊,别给我没事找事。”
谢依洺看他那表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的手停了停,手指蘸了药,轻轻摁在他的脸上。
她的指尖软软的,温温的,嫩嫩的手在他皮肤上轻轻蹭着。
陆洺执努力不去看她,眼睛望着天花板,但注意力全跑偏了。
等给他的脸上完药后,谢依洺又把他的手臂拉过来,袖子往上撸,一小块一小块地找着擦伤的地方上药。
她脑袋低着,头发散了几根下来,垂在他胳膊上,有点痒。
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顺着胳膊一直窜到心口。
陆洺执只想赶紧摆脱这种情绪,这时他忽然想起来,那天谢依洺膝盖也摔破了。他说:“对了,你膝盖怎么样了?”
谢依洺一愣,随口道:“哦,你放心吧,我家里找医生看了,该敷的都敷过了,说不会留疤。你啊,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
陆洺执心里一暖。
这时,一束阳光正巧顺着落地窗那道帘缝照进来,打在谢依洺身上,给她身上渡了一层金光。
陆洺执只觉得这一瞬,她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好像很难再从谢依洺身上挪开了。
谢依洺走了以后,陆洺执明白陆正廷肯定要找他问话,便带着口罩,下了楼。
陆太太正在插花,一盆白玫瑰摆在她面前,她手握银剪刀在,“咔哒”一声,将花茎剪短。
她看到陆洺执,神情一下就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洺执,你说你顶撞你爸能有什么好处。被关了这么久,我都替你着急。”
陆洺执站在原地,看着陆太太把花一枝枝插进SaintLouis的水晶花瓶里,只机械地应了一声:“嗯。”
他心想,你不也没管我吗。
陆洺执转身走进书房,陆正廷果然正坐在里面。
陆正廷抬眼,目光在他戴着的口罩上停了停:“坐。”
陆洺执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垂着眼。
片刻沉默之后,陆正廷平静开口:“你最近和谢家那姑娘,走得挺近。”
陆洺执有些不服气,小声道:“不是你让我照顾她的吗?”
“照顾是一回事。”陆正廷抿了口热茶,“走得太近,交了心,又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
陆正廷看了他一眼:“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小时候觉得重要的,长大了未必还在身边。你现在觉得她是例外,以后你会发现,每个例外,最后都会归入……不过如此。”
陆正廷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如果你和她,将来没法像现在这样亲近,你会难过的。”
陆洺执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在家窝了七天,等脸上的伤一点都看不出来后,老爷子终于肯放他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