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前是锦衣卫北镇抚使,官大得能压死他,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把人放进了刑部大堂。
周嬗顺利混进三司会审的地方,他悄悄吐出一口气,朝四周张望。只见堂上端坐刑部尚书、都察院副都御史、大理寺卿三司主官,三人身后是一排负责记录的书吏,大堂两侧的衙役两两对立而站,堂下跪着一大排证人。
最重要的是,三司主官旁,还坐着靖王周璜。
靖王神色淡淡,看不清情绪如何,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嬗躲在穆光身后,忍不住扯住穆光的袖子。
他的心不断沉下去。
也难为靖王到处搜集“人证”和“物证”,弄得堂下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几乎捶死周珩、张瑾为倒卖军粮的罪名,无一丝转机的可能。
他还瞧见了梅子谦。老人一脸严肃,敛眉垂目站在堂下,枯瘦的双手拢在袖中。
在一片“升堂”和“威武”之后,身着绯袍的刑部尚书高声令下:“带人犯张瑾为!”
“人犯”二字听得周嬗打了一个颤,他忽然不想看了,他无法面对狼狈的那个人,也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
铁链声作响,周嬗猛地闭上眼睛,彻底躲在穆光的身后。
明明几日前,他还坐在铜镜前和一身官服的那个人说话嬉笑,他让那个人选一支步摇,再叫那人给自己插到发上……
一朝别后,天上人间。
“张瑾为!粮商关梁供认你索贿分赃,军仓文书亦有你印信,还有何狡辩?”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
“怀玉自认无愧朝廷提拔,不曾做出此等腌臜之事,至于关梁……这是何人?我不认得。”声音依旧温润平和,甚至能说是中气十足。
周嬗睁开了眼。
他探出一点脑袋,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官服已经被剥去了,只剩下染了血污的里衣,血污重的地方确实不是要害之处,除此以外,很难看出这是一个进了诏狱的犯人。
刑部尚书道:“带关梁上来!”
衙役们带上一个痴肥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神情畏畏缩缩,偷偷看了一眼靖王,又被靖王瞪回来,只好“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小人……小人于两年前见过张大人,一面之缘,张大人不记得不奇怪。”
张瑾为淡淡扫他一眼,道:“怀玉若真要贪墨,岂会用自己官印调粮?必定有人盗印构陷!况且睿王下落不明,为何不等寻到睿王,再进行会审?恕怀玉愚钝,不清楚诸位大人的心思。”
“张瑾为,住口!”刑部尚书又是一拍惊堂木,吹胡子瞪眼道,“你如今是诏狱重犯,怎敢质疑圣上的口谕?”
而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副都御史面面相觑,显然也是对突如其来的三司会审心有疑惑。
刑部尚书冷冷道:“人犯张瑾为冒犯今上,拒不认罪,来人,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周嬗心揪了起来,他下意识要冲上前,却被穆光严严实实挡着。穆光低声道:“莫急!”
而堂下也传来苍老威严的冷喝:“且慢!”
“梅阁老,您今日本该避嫌,来这儿不怕又被摘了乌纱帽么?”刑部尚书冷笑道。
梅子谦道:“怀玉说的不错,此次会审完全不合规,而且圣上卧床已久,哪里来的精力处理朝政?靖王殿下,您说呢?”
靖王笑笑:“父皇亲自下的口谕,叫本王暂理朝政,倒卖军粮可是大事,自然是要速战速决了,梅阁老可还有疑问?”
“有。”梅子谦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此案疑点重重,老臣认为人证物证皆不充分,故特请暂缓三司会审,重新调察!老臣手中的奏章乃请愿书,统共三十位七品以上的京官签署,既然如今是靖王殿下暂理朝政,还请殿下接过奏章,三思而行。”
老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梅子谦,你!”靖王脸上浮现怒容,腾的一下从圈椅上站起。
“殿下,手足之情不可忘啊!”梅子谦意味深长道,“睿王踪迹全无,您是睿王的兄长,不管他到底有无罪状,兄长都应该惦记弟弟的安危!依老臣之见,会审还是等找到睿王再说罢!”
“哼,睿王。”靖王忽然嗤笑出声,“你怎敢确定本王没有他的下落?”
六哥的下落?!
周嬗赶紧盯住靖王,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盯着靖王。
“周珩他畏罪潜逃,途径黄河急流,已经溺水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