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阮春桂以为自己没听清:“为什么要锁上?”
“这是为了探险体验感设计的。有的院子是敞开的,有的院子是锁着的。这家院子被锁上了,游客只能翻墙进去。但也几乎没人会进去。”
“为什么?”吴裳问。
“这里…”小管家说:“如果你们胆子大的话,可以自己看的。”
“打开吧。”吴裳说:“我们进去看看。”
“确定?”
“确定。”阮春桂答:“打开。”
“好的。”
小管家从包里摸索钥匙。
他并不喜欢来这里打扫,每次来的时候都有一股冷气爬上他的脊背,让他很难受。他一直想知道问题出现在哪,最后他想明白了,可能是里面的布置陈列太沉闷太压抑太古怪了。
他一边开门一边说:“无论看到什么,都是我们刻意布置的,都是假的。不用害怕。”
接着一把推开了木门。
木门吱吱嘎嘎,一段古老的岁月就这样被它唱了出来。
他们站在院门口,首先看到一个院子。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了,把院子水洗了一遍一样。院内斜横一根晾衣绳,绳子上,一个木制衣夹夹着一个红肚兜。那肚兜格外地红,滴血一样地红。
阮春桂一口气喘不上来,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这个场景,在她头脑中转了一辈子。她记得的,记得那天,有人扒下她的衣服,说要为她换上红肚兜。她不停地挣扎,透过破烂的窗户看到院子里晾衣绳上的红肚兜在晚风中飘来荡去,飘来荡去。
她痛苦地闭了下眼睛,接着又腾地睁大,一步迈了进去!她不信邪,她倒是要看看这院子里还有哪些邪祟!
她在心里呐喊:“你出来呀!你出来呀!你看我到底还怕不怕你!”
她根本无暇朝两边看,气哼哼地冲进屋子,一把推开门,就看到那个被老鼠、虫子啃咬得快要散架的木床上,依稀有几副白骨。
“这是…什么?”吴裳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她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是…说是还原当年远村女儿出嫁的场景。”小管家看了眼同行的年轻人,他们都觉得在如此崭新的时代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合时宜:“听老人说那时村子里因为女儿出嫁闹出过不少的人命。
这太可怕了。
她看到的场景,依稀是几个人扭按着一个人,至少露出的假骨头和衣服做成的人形是这样摆的。那还是人吗?被人那样强制着。
姆妈也是这样吗?
阮春桂也是这样吗?
吴裳的心里快要滴血了,她回头看着阮香玉。露营灯的光很暗,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似乎有点过于平静了。
阮春桂的耳朵里灌进了各种吵嚷声,“按住她”、“你不嫁你就饿死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们啊…”她那时是怎么喊的?她绝望、害怕地喊老村长:“你快来啊!老村长!救命啊!”
那个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用拐杖敲着地面,喊:“快点!别磨蹭了!”
接着他面目狰狞,走上前去,一拐棍敲在了她的头上。
阮春桂昏死过去了。
倘若她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那么那一天,她睁开眼,面对那个残酷的人世,可能就任由一切发生了。
这些她都快要忘记了,或者根本不敢想起。她拨拉开林在堂自己去看,看不清,又夺过他手中的手电筒照上去。
假白骨泛着光,仿佛在嘲笑着她放不下:你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吧?
“我们出去吧。”小管家说。
“谁设计的?”阮春桂突然问:“谁设计的这些?”
小管家有点为难地说:“是设计师设计的。他好像在调研时候听说了这些,就把它还原出来了。”
“调研谁了?”阮春桂严肃地问:“据我所知,远村后来没有年轻人。我以后压根就没有下一代。我这一代也很少有人出去。”
“后来出去了呀。”小管家说:“这里生存环境太恶劣,大概是1996年的时候,政府对远村的人进行了集中安置。当时来了好几艘船,把他们搬走了。我记得是搬去了离这里十几海里的地方,没多少人,不到三十号老年人和残疾人。您以后也出生过几个人,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啊。”
阮春桂的恨意又有燎原之势,他们怎么不死在这!他们都不得好死!
但她什么都没说,又掉头去院子里。
院子里杂乱无章,墙脚丢着一只肮脏破旧的道具红鞋,还有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