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坚闻言,神色才总算真的冷了下来。
他翻起眼皮,神色不善了看了刘擎一眼。刘擎后背一紧,连忙滚起身子,在车厢当中伏地:“臣弟失言,请皇兄责罚!”
“啪啦——”
刘坚原本执在手中的银勺,被他一把掷在了琉璃盏中。碎冰与果肉震荡,洒了一桌的紫色汁液。
刘擎再次叩首:“请皇兄责罚!陛下乃四野大周之主,天下至圣之帝!您既说了要臣弟就藩,自然是一言定乾坤,谁人敢来聒噪?是臣弟失矩妄测了!只是皇兄,大周朝野上下、百姓黎民都还需要您,您千万莫要因臣弟的过失,而有伤龙体啊!”
说罢再次“砰”的一声,叩首于辇车车厢。
“哼。”
刘坚自鼻腔溢出一声重重的哼声,目光却从伏地的刘擎身上移开,往前方长长的仪仗队列看了过去,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襟的刘擎,总算听到了刘坚再次响起的粗重嗓音。
“起来吧。”
刘擎连额头上的汗都不敢轻易去擦,稳着自己强行再次坐会原位。
刘坚见他这般,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了句:“瞧你那点出息,还和小时候一般无用!不过吓吓你,就这样一副样子!”
刘擎忙道:“臣弟打小就是这般无用,跟皇兄那是天壤之别!”
“行了,把你的冰盏用完,去太后的车辇陪陪母后吧。时日无多,趁现在人还在燕京,好好尽孝。”刘坚道。
“皇兄教诲的是,臣弟明白、臣弟这就去。”
刘擎说罢,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盏,将大半盏碎冰和果肉,囫囵吞枣一口气灌了下去。
冰凉凉的一坨进入腹中,刘擎只觉整个肚腹已然痛失所有知觉。
他牙齿打颤的向刘坚叩首行礼,这才踉踉跄跄下了车辇。肠道冰如坠窟,却也丝毫不敢停歇,当即着人送自己去了太后的辇车上。
刘坚看着刘擎这般恭谨顺从,胆小如鼠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些许,再次靠回软垫。
辇车上侍候的太监,已将桌案上翻出的冰盏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一碗新的,还冒着冰气的果乳上来。
刘坚扫了一眼,却没有再闲适的一匙匙嚼冰,而是微微锁了眉头,陷入思索。
御辇车架队伍的后方,由禁卫军中军护持阻隔开的,是另一辆规制逊于帝王车辇,但同样也有着黄色天子照顶,大周朝的太子刘子陵坐于车中。
除了一名随车侍候的太监,车辇之上再无他人。
车轮碌碌声中,刘子陵静静坐在车厢内,手持一卷《孟子》习看。熏香的香炉,反追着车轮行驶的方向划出一道弯曲的折线。太监跪坐在旁,无论是添香抑或添茶,都举动轻盈,不发出丝毫声音。
“笃—笃—笃—”
突然,车辇的窗棂传来三声短促低沉的敲击声。
刘子陵恍若未觉,仍然不分神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跪坐着的太监,则自然的直起了身子,将车辇的窗棂轻轻推开,稍稍探出去,同来人低声交流了几句。
窗棂再次被掩上。
太监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躬身行了个礼:“殿下。”
刘子陵淡淡应了:“说罢。”
“翼阳王从陛下的车辇下来,去了太后处。瞧着下车之时,行走不很便利,脸色也不是很好。”太监一叠声,音调平稳的禀道。
刘子陵听完却微微抬起了头,问:“翼阳王径直上了太后车辇?”
太监躬身:“是的,殿下。”
车厢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须臾,刘子陵重新将目光聚在手中的书页上,翻起起来,仿佛从未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终于得了太子明令,准备开始大展身手的王彦朋与谷梁志等人。
开始了盐湖开矿全面铺开的准备工作,除了太子又新派的工匠以及账房记事先生外,要想快速的开掘这样一处盐湖,需要的人手绝不在少。
虽说是太子私采,但因为有他这位一郡刺史在,完全可以将此事办成为,为朝廷合理合法合规的开采样子。
既如此,在西关郡当地征几轮役民上来,不仅这些西关郡的百姓本就很少往外郡走,不会走漏了消息,而且,役夫征集的从来都是最底层的贱民,至多给他们口吃的,在矿区扎一扎营帐,让他们有个遮阴睡觉的地方,再无其他开销。
赚哪!
他将此次的役夫征派任务派给了刺史府一个西关郡当地的役吏,叫他去按着役力的分派招人来,想着苻氏一族与西关侯府的牵连,又特意嘱咐,尽量避免征发苻氏族人。